这些话,江月心竟然听懂了。
——若是皇后为叶家女或吴家女,那这二家的权势便会越发难以约束,今上的帝位也就越发地坐不稳了。
“因此,我与长兄便想出了个主意:皇后之选,不取华族女。”霍青别搁下空茶盏,终于踱回了座上,“而这其中,屡建军功的小郎将又是最能令人信服的,且也能使我霍家放心。更重要的是……”
霍青别微微一笑,道:“阿延喜欢你。”
听到这个“阿延”,江月心险些一口茶就喷了出来。想了半天,她才想到今上的名讳便是“李延棠”,这个“阿延”定然指的是今上了。
见她一副噎住的样子,霍青别意识到自己说错了什么。他连忙道:“见笑了,陛下少时归京,在我这头学过几年书画,我喊习惯了他小称,如今都不大改的过来。”
江月心不敢说话。
——直到现在,霍青别都敢喊陛下的小名,可见他在陛下面前是如何地受宠了。acdj
“所以,这个皇后,只能由小郎将来当。”霍青别道,“小郎将可明白我说的话?”
“……明、明白了。”江月心感觉自己肩头的担子陡然变重了,“谢过霍大人指点。”
“不必如此见外,随着淑君一道唤我‘九叔’便是。”霍青别道。
外头忽然响起了“通通通”的敲门声,霍辛在外头扣门,有礼地喊:“爹爹,我新画了幅画儿,拿来给爹爹看看!”
霍青别的笑容越发温和了:“进来吧。”
霍辛推了门,举着副画儿兴冲冲地跑进来。霍青别摸了摸霍辛的头,慢声道:“客人在这儿,还不快见过小郎将?”
霍辛白日想要在客人面前念诗讨个欢喜,却平白被爹爹喊了句“先回去吧”,现在心底正委委屈屈的。瞧见江月心,霍辛眼底便有些难受,扭捏着行了礼:“见过小郎将。”
“哎,有礼了。”江月心打招呼。
霍辛画了只昂首抬头的大公鸡,红通通的。霍青别看了,便赞道:“倒是挺像模像样的,比前几日大有进益了。”
江月心也跟着夸:“小少爷真是个天赋十足的人,瞧这画的,可比我好看多了。”
霍辛一高兴,小孩子脾性作怪,就想在江月心在自己面前展示满肚子文墨,当即道:“我不仅会画画,还会念诗!”顿了顿,他又摇头晃脑地念了起来,“玲珑骰子安红豆,入骨相思……”
“阿辛。”霍青别有些无奈,揉了揉额头,道,“罢了,你先回去吧。这诗,不是你当念的。”
霍辛收了声,委屈巴巴地出去了。
见霍辛眼眶红红,江月心还有些不忍,连忙道:“这也不是小少爷的错处,他年纪轻,不知道这诗是什么意思。”
霍青别笑道:“小郎将不必担忧,我不会为着这点儿小事犯火。”顿了顿,他慢条斯理地又替自己倒了茶,淡笑道,“从前妙觉寺的缘光大师对我说,我最好少发些脾气,做个和气人。所以没点儿天翻地覆的大事,我都是不会计较的。”
江月心也觉着霍青别看着就是个和气人,温嬷嬷也是。
两人的话说完了,江月心便退出了书房。在走出书房的一瞬,她忽然想到:自己虽觉得阿延与霍青别有些像,但这两人到底是有区别的。若是阿延的话,应当还是有些脾气的吧。
想到阿延,便想到当年他所赠的骰子,还有奔赴鹤望原之夜的那句“玲珑骰子安红豆”。再想起陛下的小名、立后之命、信上的骰子……种种巧合串在一块儿,令她有了个不妙的猜想。
——莫非,阿延就是当今陛下?
她甩甩脑子,把这个念头甩开了。
怎么可能呢?
那定然是绝无可能的。
她在庭院中反复踱步,仔细思量着李延棠与王延的关系。可思来想去,终究因线索过少而无法得到头绪,只余下满脑袋的疑问。
她拍拍头,到了井边,对着井深处喊道:“阿延——你这个——大傻子——生死骗我,行踪骗我,连名字都骗我!若是神明有灵,就让你今晚上睡不好觉,从床上滚下去打两个转儿!”
***
次日,当朝陛下不早朝。
听闻宫内的大太监说,是陛下昨夜没睡好,不知怎的着了凉,今晨打了两个喷嚏。没什么大毛病,却惊动了太医院。
至于到底是怎么着的凉……
谁也不知道。
作者有话要说:九叔=佛性老干部。
第27章陛下(一)
江月心的心底一旦有了某个念头,她就绝不会将其打消掉。
一整晚,她都在暗暗思索着此延与彼延的关系,心里拿不定主意。既希望那位娶她的天子就是自己心心念念的人,又担忧自己太过莽撞,猜错了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