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任景自从伤了手后,再也没有上过许家的门。
好在记得路,林涯带着两个孩子一路走到镇上,约莫半个多时辰,穿过几条热闹的街道后,最后停在一家院子门前,轻轻扣响了门上的铜锁。
“谁呀?来了。”开门的是张氏,也就是任景的岳母。
她身上穿着普通的素色衣衫,头发梳的光亮干净,上面插了根银簪,面容看起来有些苍老,但是周身却蕴藏着几分女子特有的柔和。
“外祖母!”“外祖母!”
林涯清楚的瞥见张氏开门的瞬间,看见他的一瞬间面色有些微微变化,但是低头看到两个孩子后眼神变得十分柔和。
“朝儿,琳儿,快进来。”她一手拉着一个,叹了口气对林涯颔首。
“你也进来吧。”
“娘,这几年……是我对不住你们。”林涯把东西放进了堂屋,微微绷起心神,一边在心里组织语言,一边诚恳的道歉。
“这些面上的话就不用多说了,你今天若是来借银子的话,就趁早死了那条心吧。”
顾忌着一旁的兄妹两,张氏止住了话,把他们带去了内室,从屋内柜子里拿出了点心给他们吃,让他们别出去后,才回到堂屋继续和他说话。
看着收拾得像以前一样的女婿,她眼里闪过一丝恍惚,想到了早逝的女儿,又想到了屋内皮包骨的两个孩子,后悔没有早点接走他们。
“既然今天把朝儿和琳儿都带过来了,就把他们留下吧。也是赶得巧,就算你今天不把孩子带过来,明天我们也是要去把孩子接走的。”她狠下心,语气带着点心如死灰的平静,曾经他们夫妇两也是把他当亲儿子看待的。
在任景出事后,他们一家人也伤心气愤,可是看到他自暴自弃,性格大变,整日里沉迷酗酒赌博后又化为了不争气,到如今更是放弃了。
而在任景的记忆里,几乎没有看见过张氏这副对他失望至极的模样。
林涯知道,在这个小地方,几乎是上午做了什么事情,下午就能传的到处都是。所以肯定因为是原身把闺女卖了这件事情被人传了出去,眼前的妇人才会这种态度。
被迫帮人背锅挨骂是种什么感觉,林涯总算是体会到了。但是他也只能忍着,开始解释。
张氏的表情从平静变得讶异。
“你来做什么?!”门外传来一声怒斥,急匆匆踏入了两道身影。原来是许玥看到他带着孩子上门,防止他耍无赖,并没有露面,而是刻意悄悄从后院离开提前把父亲从学堂叫了回来。
林涯暗暗叹了口气,看着许父额上细密的汗水等他缓了口气又开始重新解释。
“你、你说的是真的?!”许父有些惊愕的上下打量了他一遍,发现他竟然和之前那副颓废无赖的嘴脸当真不一样了,才半信半疑的叫他坐下。
“……关于琳儿,之前是我昏了头,您二老要打要骂我也认,只是那日睡梦间,我见到了璃儿,是她骂醒了我。”
“璃儿……”想到早逝的女儿,二老对视一眼,眼眶都红了一瞬。
一旁端着茶水上来的少女更是眼眶一红,直接落下了眼泪。
“其实璃儿还告知了我一件极为重要的事情……我刚开始也觉得只是一个梦,可是种种预兆与迹象都表明了并非是无稽之谈。”
林涯考虑过了,若是之后一起逃亡,那有些事情必定不能瞒着,最好是早做打算,所以还是决定把天灾这件事透过这种方式说出口。
“旱灾?”许父思索着,眉头逐渐皱起来。
“去岁至今为止,雨水确实少了些,若说旱灾倒是不至于,仅凭这些猜疑如何能够当真。”
“可是若是真的……”张氏平日里常常会带着女儿去水边洗衣服,近日河水确实下降了一大截,因此有些相信。
子不语怪力乱神,古人对这些预兆或者是预知梦之类的有种莫名信服。
“若是真的……”许父沉吟片刻,忽然叹了口气,“这兵荒马乱的,又能往哪里去呢?”
夏朝边境屡屡被他国侵犯,几国交战更是如同吃饭喝水一样平常。因为兵祸,朝廷税收一年重过一年,许多人交不起税直接被迫成了土匪。
若是逃荒,肯定得往南边儿逃。然而不说粮食够不够他们一路上的吃喝,他们这些老老少少弱质女流如果遇上了土匪,那就只能是任人宰杀的牛羊。
“爹,那也不能等死吧……”听到许父这样说,一旁的许玥声音略微哽咽的开口。
许父摇摇头,“只是梦罢了,不确定的事情如何现在就想这些了。”
林涯也没有非要他们现在就相信,只是打个预防针罢了。
眼看天色不早了,林涯准备告辞回家了。
许父也没说留他用饭,终究是对他以前做的那些混账事心里还有芥蒂,对他浪子回头的事情也还依旧半信半疑。
“你走可以,两个孩子就留下吧。”
林涯自无不可,孩子留下也好,方便他为之后逃荒做准备。
只是两个孩子却怎么说都不肯留下,最后以为爹爹不要自己了,两人哭的满脸通红。
“爹爹!别走!呜呜……”
“……爹爹,你别不要我们……”
“朝儿,琳儿,爹爹没有不要你们,只是爹爹有事要忙,顾不上你们。”林涯腿上一边挂了一个哭成花猫脸的娃,有些无奈。
最后还是张氏和许玥一人抱了一个才拉下来。
“爹爹跟你们拉钩,过段时间一定回来接你们,好不好?”他头一次语气这么柔和的和人说话,自己的鸡皮疙瘩险些冒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