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从被迫又到顺应地迎和。
室内安静,只剩紧密的吻吮轻喘声。
在沉迷中踅摸,她脚后跟直抵床沿,两掌后撑被褥坐下,寸步不移的人随之弓腰,两颊被视如珍宝地悉心触摸,额头相抵,鼻尖蹭着鼻尖,他茫昧地眯缝,款款深深地与她凝目相顾,呼吸相缠。
如此贴近,密不可分。
一切都恰到好处,尚能期求。
他声色喑哑地开口:“来路上,我想通了一件事。”
不知是不是心理作用,黎也眸光轻晃,呼吸滞慢。
在他发哽哑涩地问出:“你这次回去,可能就不回来了,是吗?”这话后,眼睑半垂盖地,不再看他。
是默认,而又是各自心知肚明的,从未摆上明面,该怎么说,怎么告别,怎么处理现在和未来。
在此之前,靳邵也没想好那些,他一直沉默,一直麻痹自己,静静地等待,什么结果都好,他都接受。就像小时候那样,一次又一次无力地等着命运对自己的宣判,他会适应,适应不了的也会适应。
直到她终于要走,他在夜里紧抱她,深切地感受她的存在,她的温度,却又深深无力地抓不住她。这种感觉达到顶峰,少年热血就冲上来,占据主导。
“我就是有点感觉。你能回城里上学,挺好……你本来就不该来这。”他迟钝,壅塞而酸楚地欲言又止,“但,”平直地再次去捉她的视线,“能不能……”
被磨灭的神智好像被他忽然的挚诚眼神逼回脑子里,黎也心下竟有些悬浮,她不知道自己在担心什么,只是看着那双眼睛,她下意识觉得,他要提的事,她全都无法应允。
但一时也找不到话,找不到合适的方式去阻止,就只能让那些话无孔不入地往她皮肤缝隙、所有感官里钻。
“能不能别就这么算了。”
一颗心直直地,终于在战栗和惶恐中坠下来。
要么无视,要么直面。
在他们将要走向前者时,他短暂地拽住了她,知道她多半没有心,从头至尾玩玩而已,让他死心塌地易如拾芥,却还是询问她,或者祈求,可不可以,能不能,别就这么把他丢下。
仅仅这样想到,疼痛就好像渗透进骨髓。
“黎也。”
她脸太小,靳邵的指节长到能带到颈侧,细腻地胡噜,“这些年我浑浑噩噩,得过且过,最烂的时候,不是没想过一了百了。先前我根本不知道要去哪儿,能去哪儿,我这辈子还能过成什么样,我就是一个劲儿让自己还活着,还是个人。”
他没法确切地说,讲出这些话是为了留住什么,只是一头热,堵塞的心口开闸喷涌。
“我想了不止一天,从买票,或者更早,每天麻木地等着你什么时候会走,什么时候从我的房间消失,挺他妈磨人的,这些日子我没睡过一个踏实觉。”
黎也见过他最感性的时候,不过温和地耸下脑袋,窝在她颈下不甘,和她坐在楼梯间诉诸轻哄。什么时候这么枉屈,哀戚,惶悸不安,如此害怕失去。
“以前没想过的,我现在都想了一遍,谈恋爱不都奔个结果去。”离得太近了,他呼吸开始乱,纷杂地向她砸,像昨夜的倾盆雨,七零八落地浇透了她——
“我想跟你有个结果。”
“你想去哪儿都行,分开多久都没关系,大不了异地,我能挣钱,换我追着你跑,行吗?”
声音迎头噼噼啪啪地落完,黎也只觉浑身发凉,心脏紧缩,脸色一瞬泛白。
“……靳邵。”她抓上他的腕臂,却没把他推开,只是叫他到喉口的话卡壳了。
“什么?”他触碰她,感觉到她的冷涩,平静,居然不敢再往下说,往下问指腹轻揩她脸颊,方才的贴近痴醉全不见。
“不实际。”
他哑然。
她接着问他:“你想过我们会分开多久?”
“三年?”
“五年?”
他听不下去,“我说都没关系,时间问题,我能——”
“还是十年?”
她将最直击人心的问题摆在眼前,告诉他这就是现实,告诉他,他们之间的差距有多大,他所幻想的可能有多虚浮。
世界太大了。
像他说的。
但他这次不想等,他放开了手脚去追逐,什么代价,怎么努力,都无所谓,可她只是轻飘飘地说:“算了吧。”
冰冷决绝,毫无转圜余地地将他辛苦造出的可能不费吹灰之力地击碎。
胃里烧得慌,喉咙也火辣辣,他开始发声都困难,停了好半天才有一些声音挤出来:“那这段时间,算什么?怎么算?”
“就这么算。”
他低声笑了,“你早就把一切都决定好了,然后是觉得我可怜,最后再施舍一点爱?”
“也可以这么说。”
黎也僵硬地拽住他一点衣料,捧着她脸颊的手忽地从她的力道里抽离,只余一些轻淡的热度。她以为他总算在经历情绪高潮猛坠冷静,并不然,他将脸埋进掌心,躬身挺坐在她身边,气息不稳,空旷的房间,什么都清晰,什么都能跑进耳朵里,再钻进心底。
“如果没有这场雨,离开之后,咱俩你打算怎么办?”他自嘲地笑一声,“不了了事?还是在某个你偶然记起的时候,发条分手消息?”
他笑得好像在后知后觉地权衡,到底哪种方式更狼狈,更不体面,他还能卑微傻逼到哪种地步,他不知道,现在铁定是疯了。
牵在心底的某根线崩断,大概早就断了,只是他假想的可能,想着明天,后天,明年,每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