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筠的手被杯中热水暖透,盏中水太满,沁湿她靛青的裙衫,“我也不在桃林了。”
在听絮担忧的目光中,阮筠一字一句道:
“钰容华让我明日去御前一趟。”
……
钰容华今日告假并未去请安,阮筠一早就到外殿候着。
知晓钰容华不喜自己,阮筠也没什么心思刻意朝钰容华凑,只安静站在门侧等着钰容华吩咐。
掩在袖中的手将帕子搅得一团乱麻,正如她现下的心也难以宣之于口,宫女本就命薄,她与听絮的命又都捏在主子手中,如何能不怕。
青苓掀开珠帘,响动并未让阮筠有任何旁的动作,一张小脸上艳而不媚,又有着旁人没有的心性,打量她片刻,青苓出声道:“主子传你进去。”
阮筠恭恭敬敬跪在钰容华的面前,“请主子安。”
钰容华侧眸看向阮筠,嗓调平缓,“抬起头来。”
阮筠将头抬起,素净面容上不沾粉黛,温顺谦卑姿态做足,让人挑不出错。
钰容华就这般看了许久,实难否认,阮筠姿容在整个宫中都是上乘,从前她总认为自个与淑妃容貌出众,可两人自潜邸就侍奉皇上,多年过去怎么比得上这么水灵的人。
芊芊玉指拿起妆匣中一枚珍珠嵌玉的珠花,钰容华起身,指尖先是滑过阮筠的下颌,引得阮筠多些怕意,那处火辣辣的疼仿佛又再次出现,钰容华牢牢固定住阮筠,将珠花别在她发间,“这珠花——衬你。”
钰容华站起身,接过沉露手中捧着的锦帕,当着阮筠的面将指腹擦拭干净又扔在她的身前,“午时前回来。”
阮筠离了殿,钰容华满脸悲怆,沉露为主子伤怀,“小主便是不用那贱婢也定能再度获得皇上的眷宠,何苦这么为难自己。”
钰容华手放在自己小腹之上,平坦紧绷;后宫女子繁多,又有谁能保证自己圣恩不倦,可有了孩子总归是不一样的,至少念着龙嗣皇上也定能想着他的母亲,她若是迟迟不进行下一步,等到新秀入宫,就真的没有机会了。
坐回妆台前,钰容华垂下眼眸,“本主承宠多年却迟迟未有身孕,你去太医署将江太医请来,本主想要一昧药。”
……
阮筠先去趟御膳房,塞了几块碎银子给小太监,“钰容华觉着夏日难熬,百合绿豆汤最为解暑,不知能否做一碗。”
小太监听是含玉宫,眉眼闪过不耐烦,手中捏着碎银子满口随便应下,“知道了,等着就是。”
宫中位份重要,更为紧要的是皇上的宠爱,哪怕钰容华是一宫主位,宠爱颇少免不得要看人脸色,阮筠松口气,好歹是拿到了。
一炷香过后,小太监将食盒交给阮筠,阮筠笑着同他道谢,一双杏眸盈弯清浅让小太监脸红。
阮筠提着食盒仔细护着怕洒了,抬头望向天儿不敢耽搁,寻个小路朝紫宸宫去。
魏茂元站在殿外听着皇上时不时斥责的声音,不一会儿议事的大臣走出,魏茂元才踏入殿内一本折子就扔在他跟前,惊得魏茂元腿一软就要跪下。
晏识聿脸色黑沉,双眸看向桌上的奏折,黄河水患未平,南边竟又有小国起了歹心,战事频起百姓受难,朝堂竟无一人有对策,都当他是昏君不成!
魏茂元快步将茶水换下,劝说道:“皇上再生气也要顾着自己的龙体,您早膳都未用,这样下去身子定会受不住的,皇上是国之根本,莫要因一时怒气不顾自个啊。”
不抬头也能感觉到头顶之上有道惊雷似的目光,吓得魏茂元脖颈处一阵泛凉,额头上冒着冷汗。
晏识聿久久未曾说话,魏茂元忍不住抬头觑眼帝王,受到他冰冷的视线又猛然一缩,“奴才有罪,但也请皇上等用完午膳后再降罪奴才。”
晏识聿搁下御笔,手在眉宇处按下,“罢了,传膳吧。”
魏茂元脸上堆笑站起身,刚准备去外头传膳,徒弟小穆子走过来,魏茂元敲下他脑袋,“你不好生在外头当差,进来作甚。”
“哎呦。”小穆子摸着头,“含玉宫来人了。”
魏茂元嘀咕道:“怎么又来了,你可将人打发走了。”
自从钰容华上月侍寝过后,皇上虽然不明说,人人都以为钰容华那日侍寝惹恼皇上才又久久没有圣宠,魏茂元清楚的很皇上是因为什么,钰容华竟也能忍得住把人一直留着,连那日在御花园皇上都不曾见到,这会想要见皇上怕不是连带着他们一道害了。
小穆子摇头,凑至魏茂元耳边道:“我瞧着今日来的宫女,倒像是那位姑娘。”
魏茂元瞥向小穆子,回头又看眼还在伏案的帝王,亲自出殿。
阮筠站在烈日下,手中握着食盒自然垂落在身前,规矩行礼,“魏公公。”
魏茂元堆着笑意,“可是钰容华有事吩咐你来?”
阮筠笑意自然,日头晃眼,她娇颜更美,“主子吩咐奴婢来给皇上送消暑的羹汤。”
紫宸宫冰鉴中冒着冷气,阮筠掌心中却一片濡湿。
魏茂元将阮筠带来的食盒放在晏识聿的手边,“皇上,钰容华着人给您送汤来了。”
晏识聿眉宇紧拧,神色冷淡,使人不易靠近,“你是如何当差的?”
魏茂元头都想塞到砖缝中,皇上这是厌极了钰容华,连带着送来的吃食都不愿收。
他刚寻摸着如何开口,殿内阮筠柔声轻语,“主子说,夏日暑热难挡,皇上政务繁忙,却也要顾念龙体。”
晏识聿倏然将视线落在阮筠的身上,靛青的宫装寻常人穿不过尔尔,却将她衬得格外水灵,颜若桃李,乌发如瀑在身后,她跪得低了,脖颈处连带着圆润耳垂白皙透亮,此时悄然染上一抹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