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佑君摇头拒绝:“不用,有人来接我。”
向笛一愣,盲猜:“是那回去婚宴接你的朋友?”
程佑君借着酒意嘴唇一颤,差点一句“是的那是我男友”就要说出口,终究还是被畏惧压了回去:“嗯,那是我房东。”
约莫十多分钟后。
严渐卿开着车从地下停车库出来,经过路口时,刚好看到不远处,程佑君跨进了一辆越野车里。
严渐卿眯着眼,相当谨慎地开了口:“我说亲爱的,那真是他房东么?我怎么觉得他……也是个弯的?”
向笛转头望向他,一脸的“宝贝还是你懂我”。
“我也觉得。”
前程
程佑君被楚格薅上车,乖乖系好了安全带。
楚格的神色有些异样,但微醺的程佑君并未发觉。
楚格:“吃得很开心?”
程佑君点点头,脑中放电影般闪过晚饭期间向笛和严渐卿的缱绻暧昧,笑得醉醺醺的:“嗯。他俩看起来特幸福,有点羡慕。”
“羡慕?”楚格刚放下手剎,眉头微微一皱。
“嗯,不过不是羡慕他们恩爱,而是羡慕他们有亲人支持。”程佑君侧头望着楚格的侧脸,笑着解释,“记得我和你提过的严总么?一直有传言包养了向笛的那位。”
楚格略一思索,从记忆的角落中找出了这个人的踪迹:“嗯?有点印象。”
“我今天才知道啊,那是他男朋友的父亲。”程佑君说得特向往,“严总的确是知道向笛性取向以后特别关注的他,但那也不是为了所谓满足自己的癖好,而是为了给儿子找对象。”
楚格面部表情略微妙,相当接地气地总结:“……相亲?”
“你这么说也没错。”程佑君没忍住笑出声,“不过他俩很早就有过一段。只是那时候严渐卿还没和家里出柜呢,严总也不知道。向笛和他分手的时候,刚好保研也泡了汤,他就这么进了投行。”
“……工作了一年多总算出了点成绩。然后有可能就是因为成绩太出色惹人妒,他所谓的黑料就在公司流传开来。哪知严总很欣赏他,还更加关注他。最后抱着给失恋的儿子介绍对象的心态,让他俩相了一场亲。结果……结果就是现在这样了。”
“是不是听起来还挺浪漫?”
程佑君讲得绘声绘色,言语中无不流露着羡慕。若是可以,谁不想大方和家人出柜呢?
楚格没对这浪漫与否发表意见,他沉稳地握着方向盘,组织了一下话语:“程程,你很希望我们能像他们这样朝夕相处么?”
程佑君意识到了些不对。因为楚格的话语里似有几分试探,还有几分隐约的惆怅。
程佑君并不隐瞒自己的念想:“当然希望啊。你……发生什么事了么?”
楚格用余光望了他一眼,看到了他有些担忧的眼神:“你还记得我们刚认识的时候,我心情不好的原因吗?”
程佑君点头:“当然。”
楚格:“就在刚刚,其中的一个愿望圆满了。程程,我收到offer了。”
程佑君有点懵,他忽然有点不大理得清自己此刻的心情。
他本该为楚格高兴的,为他的得偿所愿。
可这大半年他过得太幸福了,幸福到都快把一些必须面对的事都淡忘了。
学业一帆风顺,论文成功发表了三篇。他不过区区一个硕士在读,有时他自己都会质疑自己是不是因为运气才会如此,他会觉得自己的成绩是受之有愧当不起。但成绩不假,赞美也不假。他在心理学这片领域,约莫能算有天赋,也有机会可以留下属于自己的一笔。
程家的事情当然也有烦恼。程鸿文和杜玉秋不时会提一句“你不小了该找个女孩成家要孩子”,但每次都被他打着马虎眼糊弄过去。这让他生出了一种未来能够随心所欲的错觉。虽然他其实比谁都明白,这不过就是他自己欺骗自己,但模糊的自由感占据脑子的时候,他难免会被麻痹。
还有楚格。也许因为时日积累,习惯了对方存在。程佑君觉得他几乎成了自己生命里的“刚需”。他以租客的身份正式搬进了楚格家,用日常的点滴一点点累积着情感。楚格自然求之不得,拥抱激吻一条龙服务,费用全免,服务质量却一点不含糊。他们的爱情自从跨越了柏拉图的界线,开始朝着更高的点燃烧——□□的相依或许永远不能代替精神的高潮,但□□终究不过凡俗之物,得需凡俗之事方可彻底得到满足。
即便他们在大多数人眼前只能是“朋友”,程佑君也依然怀着愧享受着一切。
他像个小孩一样胆小怕事不敢出柜,也像个小孩保护心爱的玩具那样舍不得放开楚格。
他愧自己懦弱,也愧自己不管扪心自问多少回,也依然没法因为“人要对得起自己良心”这样的原则而放弃楚格。他想他还会继续自私,继续这样“见不得人”——楚格对他来说太特别了,无缘拥有时还罢了,拥有后他总算明白什么叫“生命的光”,明白了为何有人会叹“曾经沧海”——他是久旱之后的甘霖,是春日最不可缺的斑斓花海。
而他,沉溺在这样暂时的幸福之中,还沉溺成了一只蜗牛,把自己所有的炽热畏惧都深深锁进了壳中。然后锁着锁着,楚格暂时离开这事被塞进了角落,他们还有许许多多阻碍这事也被塞进了角落。
而时间的流逝,无色无味无知又无觉。
该来的,总会来。
程佑君的沉默了一路,也恍惚了一路。
回到家,他终于寻回自己的三魂六魄。他伸出手,戳了戳楚格严肃担忧的脸,想让凝重的气氛活跃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