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刚下门诊,本打算去李医生那问问他的情况。
正走在医院走廊上,他的手机响了。他以为是紧急工作来呼他的,没想到从头至尾没有遗漏地见证了这样有意思的一幕——看来他已经醒了,而且恢复得还行。
脚步霎时轻松了不少,眉间也有了点笑意,整个人跟着卸去了持续几十个小时的担忧与凝重,连踏进李医生办公室的脚步都堪称轻快。
李医生刚应付完几个病人家属,正准备去吃晚饭。
准备出办公室门,刚巧碰上一脸轻松的楚格:“楚医生?你怎么在这儿?有跨科室联合手术?”很快他便意识到了不对,“哦不……你是来问你朋友情况的吧?”
“嗯。”楚格点头大方承认,“他今天应该还好了吧?”
李医生:“嗯,今天估计能醒了。他和他家司机伤都不重。你昨天不就仔仔细细问过我,怎么还是那么不放心?”
楚格被这话一梗,一瞬间有些不知道怎么解释,半晌才从喉咙里挤出一句:“他是我学弟,关系……很要好。”
李医生感到了点怪异,倒也没有兴趣过多深究:“不过他也够倒霉的,我看他左手臂至少该骨折过两次。一个地方骨折三回,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是什么特殊职业呢……”
楚格的心里却是一紧:“骨折过两次?”
李医生有些讶异:“你不知道?我以为你知道呢……”
楚格摇摇头:“我不知道。”
出于医者本能,李医生叮嘱:“你提醒提醒他吧。时间那么久了,大概只有他和他的家人知道这究竟是个什么情况。要真老骨折,他最好得做个病理检查。若真是习惯性骨折,那可不是闹着玩儿的。”罢了想起他应该也是医学系的,“瞧我操这心做什么,既然是同系的师弟,他自己也有这样意识的。”
楚格还是道了声谢。
道别了李医生,楚格来到了程佑君所在的高级病房区。
逡巡半晌,他敲了敲门。
程佑君听到敲门声,以为是换药的护士,应了一声“请进”。
楚格走进病房,他正站在窗边望着自己。
楚格看着他的表情从开头一瞬的平静无波成了惊讶,而后又迅速染上了不加掩饰的喜悦:“……是你?”
楚格想到了方才他那些发送又撤回的消息,心情又明媚了几分:“怎么不躺着休息?你妈呢?”
程佑君没回答他的话,自顾自问别的:“你怎么才来看我?”
楚格下意识就想接一句“那么想我么,难道你一直在等我”。
可窗户纸尚未捅破,理智很快阻止了他的嘴。他迅速将这两分倾诉八分调情的话咽了回去。
“今天医院很忙,这会儿才空下来。”
程佑君得到了还算满意的答案,也笑着回答了他的问题:“我躺得骨头都要酥了,趁我妈出门,起来站一会儿。”顿了一会儿,他的声音低了一些,多了几分不好意思,“听我妈说,我手术期间,你一直在手术室门口等着……谢谢。”
本来做这事儿的时候,楚格觉得没什么。可这事儿从他嘴里一说出来,却像是成了上好的天鹅绒,轻轻柔柔掠过自己的面庞,楚格发觉自己的胸口竟染上了点莫名的赧然。
他有些不自然地岔开了话题:“这没什么。你妈她……她去做什么了?”
程佑君:“她回去准备晚饭了,说医院里的饭菜太简单。”
说着,他没忍住笑了,也不知有什么可开心的。
楚格当他想起了什么高兴的事情,便问:“笑什么?”
程佑君做到了床边,看着他,似乎在评估自己该不该大煞风景说出心里话。
见楚格那样认真的神情,他坦然又无奈一笑:“就是觉得挺奇怪的……我从小到大吃的很多饭菜比这糟糕的都多了去了。”
“……”
“这里的饭菜又没什么可嫌弃的。”程佑君的声音里似乎多了几分自嘲,“好像我认回亲生父亲的那一刻,和我有关的一切都变得高贵了起来。”
“……可我分明不是那样的,我不高贵,我读本科的时候为了生计四处打工。饭不用别人来做,养病不需要那么夸张的高级病房。生了病……就算是骨折,我也能自己照顾好自己……张姨刚才摔了杯子都要被我妈责怪。但事实上,我几个月之前的生活,比张姨还要拮据。”
“……这很奇怪不是么?”
楚格看着他,欲言又止。
越界
钱莉莉正坐在护士站,对着1509的病房发愁。今天轮到她来给1509那位左手臂骨折的先生换药,她心情有些复杂。有些激动兴奋,因为那伤员又帅又温柔;可她又忐忑不安,因为他那位家属……对自己这样的医院螺丝钉着实算不得友好。
钱莉莉做了好半天心理建设,这才举着护理托盘,鼓起勇气敲响了1509的门。
“请进。”
这应门声透着股隐隐的锐利感,似乎并不属于那位温柔的程先生,更不属于他那位不大好友好的母亲。钱莉莉借着这句“请进”脑补了一下声音主人的相貌,理所当然地认为声音好听那样貌也应该是英俊的——也许会是个严肃版的程先生吧。
悦耳的嗓音成功让她忘记了有可能遭受的家属璀璨,钱莉莉怀着点期待走进了病房:“程先生,该吃药换药了。”
屋子里如她所愿的并没有程先生的父母,病床边,坐着个穿着白大褂的同事。
钱莉莉盯着那医生的脸看了大半天:“楚……楚医生?你怎么在这儿?”
楚格没回答她的问题,而是用比平时要温和许多的语气对她说:“辛苦你了。药放这儿吧,我会让他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