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震惊地望着两个人并行的背影远去。
愣了好一会儿,他抓过身边的一个护士,急道:“护士!楚医生边上的那个人?也是你们医院的?”
护士顺着他手指的方向望了望,点点头:“……你说程医生。对,他是我们院心理科的,如今算是医院小半个金字招牌了,在临川很有名的。他是临川大学心理系最年轻的博导。听说他之前还做过上市公司的ceo。”
那人更震惊了:“心理科?ceo?”
护士点点头:“嗯。”
那人道:“可那人自己不是……同性恋么?”
护士都被他问得有些迷茫了:“是啊,楚医生就是他的伴侣。怎么啦?”
那人惊了:“你说楚格医生也是同性恋?”
迟钝的护士总算是反应过来了,合着这患者觉得同性恋的人有毛病不适合做医生?
“全医院上下基本都知道,这又不是什么秘密。先生您有其他需要可以去问讯处哦。”说罢,护士匆忙离开了,剩下这人愣愣在原地站着。
食堂里,程佑君一如既往地无视自己买的几道菜,疯狂地蹭楚格的。
“刚才那人你认识?”楚格一边吃一边问他。
程佑君一愣,点了点头,又犹豫了一下,还是决定如实相告:“……他叫张有华吧?”
楚格点了点头。
“他妹妹叫张有姝,就是那个初中的时候向我表白的女孩子。”程佑君说得云淡风轻,好像那些过往已经完全和他无关了。
楚格手里的筷子忽然顿了顿,脸色明显沉了沉。
“他病得严重么?”
楚格点点头:“嗯,不轻。下周得手术,已经安排好了。”
程佑君叹了口气:“唉,我记得他家条件不太好……也是个可怜人。”
本来以为这这件事连个插曲都算不上,但下午会诊到一半儿,楚格忽然接了个夺命连环call,来电话的是他的一个学生。
“老师,您上午收的那个病人,本来说好下周入院手术,但他非说要换人主刀。您能不能来看看?”
楚格一愣:“哪个?我这忙着呢……要不你让他打我电话。”
“叫张有华……他说……他说您……”电话那头的声音有些磕磕巴巴的。
楚格:“怎么了?有话直说。”
“咳咳……他说他不要同性恋做手术……”
“……”楚格虽无语,但显然相当淡定,“这一下我也想不到还能找谁做这手术。你再劝劝,要是劝不动,你让他去我办公室门口等吧。我这会诊还要一会儿,先不多说了。”
说罢,他挂断了电话,叹了口气。
这并不是他第一次因为同性恋的身份被病人嫌弃。
大概两年前,有个患者就在医院住了半天,在无意得知楚格的性取向以后,竟忽然疯了一样要求换医生,死活不愿意接受手术。偏偏那台手术难度大,患者好不容易才等到楚格空下来。楚格和科里的医生劝了大半天,根本没用。
连同一个病房的病友都在好言好语地相劝:“我说这位大哥啊……可别和自己的性命开玩笑。楚医生真的特别厉害,您这个手术既然被推荐到了这里,那很有可能这手术就真的只有他能做。”
连病友的儿子妻子都在边上帮着劝:“您看不惯就看不惯呗……人家是给您动手术,又不是要和您攀交情。”
那人想了好半天,似乎觉得这句话说得对,别别扭扭地接受了手术——两个月后,变态有病的楚医生成为了大圣人。那人出院的时候还特地给楚格送了面锦旗,直说楚医生大义,还说要请楚医生和程医生吃饭,吓得楚格急忙推辞。
人吶,和什么过不去都实在不必和自己的命过不去,不是么?
会诊完回到办公室,张有华一脸阴沉地坐在门口,边上还有楚格的学生陪着。
“张先生。”楚格道,“听说你想换主刀医生么?”
张有华说话果然一点也不婉转:“被你这种人救,我觉得脏。有程佑君那个变态给你吹风,我更怕你故意把我治死。”
楚格原本还平整的眉微微皱起,显然有了些怒意:“张先生,你要抒发不满我没意见,但请不要随便侮辱人。”
“侮辱人?怎么,说他喜欢男的是变态戳你脊梁骨了是吧?恶心的要死,初中的时候就喜欢仗着自己那张小白脸勾引我妹……我就侮辱他怎么了?我他妈还怕被你们传染艾滋病呢。”张有华似乎本就不是来协商换医生的,就是想过来骂他一顿。
“谁啊?怎么这么说话呢?”先听不下去的还是刚进门的瞿荷。
楚格伸手,阻止她继续进攻。
“张先生,如果您想商量手术的事情,我随时奉陪。如果你是来侮辱我和程佑君的,走好不送。”
张有华呸了一声,转身离开了。
半个小时后,张有华签了所有医院免责声明,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可这件事依旧还没结束。
大约十天后的一个周末,楚格正和程佑君看电影。
楚格的手机忽然响了,是钟懿的消息:现在有空么?中心医院有一例重症手术出了点问题,患者叫张有华,说是找你看过。主刀想让你帮个忙,你多久能到?
楚格一怔,大脑迅速进入工作状态,起身就换衣服去了。
程佑君拿起手机一看,也扔下了手里的遥控器:“我陪你一起去。”
张有华那件事,他是几天前才从瞿荷那听说的——他挺不是滋味的——张有华更多的实在厌恶他程佑君,却让楚格遭了一顿莫名其妙的羞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