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就坐在那里,漆黑的瞳仁里没有半分情绪。
就那么几个小时的功夫,她伤成这副德性。
医生说她手有旧伤,像是被人打断过,手腕处有明显伤痕,至于新伤已经进行了缝合手术,由于伤得很深,部分是没有打麻药的,医生问他是不是她男朋友,他沉默了片刻,说不是,然后问他,她家人有在呈洲吗?他说一个疯了,一个死了。
医生摇摇头,说了一句真可怜,这姑娘。
可怜?
沈明衿倒不觉得她可怜,如果她真的已经可怜到这个地步,欠了一屁股债回国,从未想过要来找他帮忙,宁愿打扮的花枝招展在外面陪酒。
想到这,他不禁垂下头,露出一抹讥讽的笑意。
放在旁边的手机亮了起来,低头一看,是沈明雅发来的信息。
沈明雅:[哥,你是不是又去找宋清杳了?]
沈明雅:[你是不是疯了,那个女人多讨厌啊!]
沈明雅;[爸爸,妈妈,爸妈你们来评评理,哥哥又去找那个宋清杳了,公司有人说了,他批了三亿多给她。]
沈明衿拿着手机,看着父母在群里连声讨伐宋清杳的所作所为时,他只是静静的看着,看了很久,没有回一句话。
随后就把手机反扣在沙发上,微微仰头看着天花板,漆黑深邃的眼眸里装着复杂的情绪,已经很久没有这样的感觉了,好像身体从万米高空坠落,失重席卷而来。
瞳孔不断的放大缩小,呼吸也变得急促。
就在他快要控制不住时,躺在病床上的宋清杳突然轻哼了一声,像小猫的哼叫,在这寂静的空间里显得格外大声。
他猛地回过神来,定睛看着她。
她翻了个身,好像碰到了手上的伤口,疼得她发出了声音,紧跟着睁开双眼,映入眼帘的黑暗并未让她恢复意识,只是捂着手哼叫,不知道过了多久,略带睡意的腔调轻飘飘的传来,“哥哥,我渴。”
听到那两个熟悉的字眼,沈明衿几乎也是条件反射的‘嗯’了一声,全然没发觉她喊得有多不对劲,而他回得也多不对劲。
走到旁边倒了杯温水,折回到她身边,将水杯递到她唇边,害怕她喝不到,便用一只手扶着她的后颈,将她的身子微微支起,顺利的让水进入她的嘴里。
她喝了两口,慢慢的举起了包裹纱布的手。
黑暗中,两人目光相撞,灼热的呼吸在交融,气温在升高。
他把杯子放到旁边的桌子上,低头看着她的手掌,指尖摩挲着,这种感觉实在有些微妙和奇妙,过去这么久了,她只要稍稍一抬手,他就明白她是想要他安慰,因为很疼很疼,所以想他说些好听的话。
可指尖在触摸到那层厚厚的纱布时,却不得不思考一个问题——他究竟以什么样的身份来安慰她?来哄她?
想了很久,居然得不出答案,他没有身份来哄她,也不能说那些让她高兴、开心的话。
他只能说:“宋清杳,我们分手了,分手三年多了。”
一句大实话,点破了所有的旖旎。
她瞬间清醒过来,努力的抬眸望去,看着那双漆黑的眼眸,这才发觉,不是梦。
霎那间,身体像坠入万丈深渊,疾风和冰霜从耳边刮过,连手掌上的疼都加剧了几分。
她挣扎着,想从他怀里挣脱出来。
或许是太着急了,竟用那只受伤的手掌去当做支撑点,推开沈明衿的瞬间,剧烈的疼痛如万箭穿心,刚缝合好的伤口就因为剧烈运动而再次裂开,汩汩往外冒着鲜血。
紧跟着整个人就疼得往后倒。
这里的单人间床也不大,就一米,她猛地往后倒,就连人带被的摔倒在地,发出沉重的闷响声。
沈明衿眉头一紧,赶紧绕过来,却听到她说:“你走!你别过来!别看我!”
她带着哭腔,“走!”
“痛死了,可没人管你。”
她趴在地上,连站起来的勇气都没有,却咬着牙说,“这点痛不算什么。”
确实,连医生都说没见过这么能忍痛的人。
他不再靠近半分,就站在那里看着她,纤细的左手紧紧抓着被单,拼了命的想从地上站起身来,但不知道怎么回事,就是站不起来,踉踉跄跄尝试了好几次,始终动弹不了半分,雪白的脖颈连着背都挺得很直,似乎不想让他看笑话。
目光慢慢转移到她的侧脸上,泪痕明显。
他想不明白,有什么好哭的,他没欺负她,也没骂她,只说了句实话。
她心里有气。
他同样也有,分手几年,别说是朋友,就是遇见会停下来打声招呼都没有半分可能,就这样,女警一个电话打来,他还是过来了。
来了之后呢?只有她这幅拒之千里之外的态度。
他语气冰冷:“不算什么?那你刚才喊了几次哥哥,还记得吗?”
听到这话,宋清杳的脸色‘唰’一下子就惨白下来,抓着床单的手愈发的紧,事情都过去三年了,他早已经将她给忘记,而她居然还恬不知耻的在梦里意淫他的所有,当着他的面把两人亲昵的爱称喊了出来,丢人丢到家了。
她竭尽全力的让自己的情绪平稳下来,平淡的说:“不关你的事,请你离开。”
“不关我的事?”他慢慢的绕过床走到她跟前,居高临下的看着她,“你凭什么说,不关我的事?”
他就站在她面前,那股淡淡的木质香调闯入鼻尖,瞬间将她裹挟得无处可逃。
再能忍痛也忍不了他的靠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