头发被风吹得在脸上乱打,云曈匆忙之际望回去,只看见那个高大的身影还站在原地。
他身后是慢慢往下飞落的大片橘红,火色要吞没他,他却还是一动不动地看着她。
看着他们越来越远,越来越远……直至消失。
长剑微晃,他以剑抵地,剑尖仍在偏移。
若看仔细点,便会发现,不是剑受不住,而是握剑的那只手在止不住地颤抖。
是梦吗?
他终于垂目,无视身后越来越近的妖虫,看着自己剑上的血,再一次反问自己——是梦吗?
手臂上的血流到了腕上,污了腕间的玉镯,玉镯染血愈热,他神色却仍淡然。
就算是梦……这也是个极好的梦。
他想慢点醒。
她们已跑得极快,云曈被拉着甚至都抽不出时间和她们说话,气喘吁吁地跟着跑,可跑了一段,最前面的两个少年却突然停下了。
两个少年一停,陆晓和谢之宜也渐渐慢了下来。云曈瞥了一眼,便知道他们停下的原因。
地上跑的终究比不上天上飞得快,那淡红色妖虫已拦住前方和后方,他们无处可退了。
先是一小团落下,接触到枯树的瞬间爆出了大簇火光,火光猛烈,妖虫还紧连着飞落,到处都是爆开的火花声,火色渐连成片,火势越来越大,慢慢包围过来,赌住了他们前面的路。
往前是烈火,往后是马上就要落地的火虫,前后两边,都是要把他们烧起来的玩意。
“那边有水!”为难之际,谢之宜眼快地发现了一条道,忙不迭地拉着云曈和陆晓就冲了过去。
这条通往河水的小道正夹在两边的火虫中间,眼看着连这里都要烧起来,马上就要围在火圈中间了,他们几乎是使上了全部力气跑过去。
烈火追在身后,以至于他们跳下水时连想都来不及想。
凉水沉重,云曈他们一股子扎了进去,混乱中连何时分开的都没发觉。云曈下意识扑腾双手,睁眼看陆晓她们时,视线里只有雾蒙蒙的一片。
红色的火光映在水里不断摇晃,云曈看不清楚,只觉得好像越来越远了。
她没有看到陆晓她们,本来就疲惫的身体入水之后更为沉重,水流拂动间,云曈周身有一抹淡淡的光彩自她腕间涌动而上,轻飘飘地,携着水,携着水里朦朦胧摇晃的火光,慢慢地在云曈周围形成一个屏障。
如同保护的姿态。
体内灵力也有因身体受寒而起了反应,云曈已快受不住,她甚至都没注意到自己无意识催动灵力召唤了什么。
身体很沉,一直在往下坠,水见不到底,她也没有力气去挣扎。她好累,真的好累。
视线变得很窄,就在云曈将要闭上眼的一瞬,突然扑下来的水声让她又看了过去。
可那里黑漆漆的,她根本看不清。
黑影离她越来越近,正因为看不清楚,云曈忍不住睁大眼去看,想知道是个什么怪东西在靠近她。
在他拉住她的同时,那道太久没有与主人相见的银光正从身后飞来,弯刀锋利,水中也依然,一道银光闪过,云曈还未反应过来,手里已温顺地贴上了两把灵器。
可这根本无法让她注意,她眼里只能看见眼前的这个人。银刀从他脸上擦过,割断了那张碍眼的蒙面黑布,黑布在水中漂浮,云瞳呼吸已紧迫到快要窒息,可这一刻她却什么都没感受到。
仿佛一切,都在此刻停止。
直到淡淡的血色从男人脸上的伤口涌出来,云曈才如梦初醒,这一下让她彻底失控,寒水呛进喉咙,她反应愈大,水呛得更多。
“咳!咳——”上了岸,云曈猛地呛出一大口水,还未来得及停息片刻,又紧接着一阵猛烈的咳嗽。
急咳结束,云曈又慢慢缓了一会儿,浑身湿透,风刮过来,她不由自主地冷颤了一下。
她样子太过难受,以至于一直紧握住她手腕的那个人都受了刺激,灵力源源不断地从他身上送过来,太过于充沛,没一会儿云瞳的身体就暖了起来。
有灵力护体,身体的疲累和寒冷渐消,云曈想让他停下,便轻声道:“够了。”
但他似觉不够,灵力仍不断。
灵力再足,也不能这样在一个人身上浪费。
“小竹!够了。”她反握住那只紧拉住她手腕的手,用了力气叫他,让他看着自己。
可当与他对视上那一刻,云曈就有些后悔了。
他们刚从水里出来,衣湿透了,脸上也满是水痕。云曈与他挨得极近,正好能看见挂在他眼睫上摇摇欲坠的水珠,本就清亮的一双眼在水洗之后更甚,亮得灼人,一眨不眨地直盯着她。
他看起来像是变了,又好像没有变,眉眼成熟了不少,可还是俊朗,虽是多了抹锋利且带有压迫感的。
熟悉之余,她又没由来的觉得陌生。
直到少年眨眼,挂在睫上的水珠像泪一样从眼角滑落,云曈才晃然苏醒,话还未出来,眼睛已经红了。
正因为离得近,才让她看到了在水下未能发现的东西。
不是她非要如此,而是他看起来,实在是太难过了。
受他影响,云曈在这一刻想起陆晓和她说的所有事情,以及自己没能向陆晓他们问出来的最后那句话。
一切结束之后,许微竹在哪?
在寒崖仙君那个被逐出天霁山的弟子遇袭重伤还害得寒崖仙君为她提前出关反被魔族偷袭之后,那个背着她一步一步叩拜进青山宗为她向青山宗求助寻药最后被善渊长老赶出去的少年去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