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曈送幸月下楼,直到看见房门合上,幸月才压低声音问云曈:“真没事吗?”
“当然。”云曈笑道,“你还不信我吗?”
“不是说师叔的事。”幸月直摇头,走到客栈外才意有所指般轻轻往里面看了一眼,声音又放轻了,“他没事吧?”
方才在楼上,房间里还有个许微竹,不过从幸月到后他便一句话都没说过,一度让幸月忘了他的存在。
“你是久病初愈,以血做药引很伤身体,他不想让你受伤是正常。”此次见面和上回不过隔了四五日,幸月就感觉这两人之间的氛围变了,许微竹的反应像是在乎,又好像还有点别的,“可我还是觉得……你们两个怪怪的。”
她瞥向云曈,目光中有种藏不住的好奇。
其实许微竹心情如何,幸月并不在乎。只是这一次,云曈的反应格外微妙,让她好在意。
“什么怪怪的?”云曈的笑容不减分毫,声音清亮,“没有的事。”
幸月轻笑:“本来还不确定,看你这样,果然是有情况。”
云曈只道:“师姐你快回去吧,幸诗那里事还多着呢。”
临近婚宴,幸诗紧张得每天都在反复检查。
“她忙她的,我才不管她呢。”听到幸诗,幸月也半点不影响。
云曈回了房,眼前都还看得见幸月走时那副似笑非笑的脸,令云曈起了一身鸡皮疙瘩。不愧是和她相处多年的师姐,一眼就发现了她和许微竹有事。
她还没来得及坐下,一道很有存在感的目光便望了过来。
“肯看我了,不觉得我在欺负你了?”她没回头,只是淡淡开口,声音里含着抹笑意,似在打趣。
被她刺破这些小心思实在丢脸,许微竹不承认,闷闷道:“我,我没有。”
“是吗?”云曈本还想忍,这下实在忍不住,直接坐到他旁边,“昨天是谁说的呢——”
她咳了两声,故意压低声音贴近他的声线,模仿他昨天说的话:“‘你太霸道了,你是故意这么做的’!”
前面许微竹还认,可后面的语气越来越怪,听起来像在撒娇似的,他不想承认,低声问:“我哪有这样说话?”
“你就是这样说的啊。”他越是回她,云曈的笑意就愈浓,不承认自己有窜改他的语气。
许微竹本还想替自己解释两句,可她笑得那么开心,他的嘴角都忍不住随她的笑脸一起扬起,声音也不自觉放轻放柔下来,“那我能再说一句吗?”
他很认真,云曈也在很认真地听,“嗯,什么?”
昨夜青山城有花灯会,云曈和许微竹去了,还又聊了许久。云曈不仅向许微竹说了想解子书玉血毒一事,还将遇见子书玉那日没让许微竹听的话也告诉他了。
“我以为你会问我,可你一直不问,我就自己说了。”云曈摇着手里的纸鸢花灯去碰许微竹手里那盏画着竹纹的花灯,语气平缓地将那日自己对子书玉说的话讲与许微竹听。
“我问他喜欢我吗,他说不。其实我知道他会回答什么,可我还是想问,还是想赌。”她的目光从花灯上移开,抬头看着他,眼睛在柔和花灯烛光的映照下显得更为透亮,更为真诚。
“我不愿和他错过,所以哪怕只有一丝可能,我也想试试。”
轻轻的几句话,几乎要将许微竹生生破开,他不想看到她这样的眼神。长长的沉默后,许微竹先垂下了眼,“我知道,不用再说了。”
云曈盯着他看了许久,最后叹了口气,很失望般,不仅不再看他,连一直碰着玩的花灯也收了回去,“你总说你知道,可你到底知道什么呢?”
她起身,好像只是这一会儿就觉得无趣了,声音也突然变得极平静:“既然你不想听,那我便回去了。”
她厌烦他了。
那一剎那,许微竹心中只剩这个令人绝望的念头。
“别走!”
云曈停住,终于低头:“怎么了?”
不是急促的声音叫住了她,是他的手紧紧握住了她的手臂。他的温度太高,热意隔着衣服都到溢了她身上。
云曈的目光短暂地从小臂上用力到青筋鼓起的手背上移开,随手用吊花灯的木柄敲敲他手,提醒他:“你握得我痛了。”
其实没什么感觉,她就是想看他的反应。
话音刚落,那只手便卸了力,微微松开,往下虚虚握在了她手腕上。这是个很微妙的动作,看起来是没了那股紧箍着她的力气,但只要他想,这只手依然可以牢牢扣住她。
云曈缓慢地眨了眨眼,笑了:“你这是做什么?还怕我走吗?”
“是。”许微竹竟然承认了,漆黑的眼似锁在她身上一样,一眨不眨地仰头盯着她,恳求般,“别走。”
此刻云曈站着,许微竹坐着,是一个对云曈来说视角奇佳的俯视视角,而他必须仰头才能看见她的表情。
一人不过漫不经心地垂目,一人却万般依恋地仰望祈求。
忽然间,云曈开始想,是她把他逼成这样的吗?
想着,她放下了花灯,转而用那只手轻碰了他的脸,“现在,你想听我说话了吗?”
她的手指很冰,触碰上皮肤时许微竹下意识地颤抖了一下,但又很快恢复正常,忍耐着想要靠住她手的冲动,点头应道:“我想听。”
明明窃灵刀碎片早已灰飞烟灭,她胸口痛感也随之消失了,可看着眼前的许微竹,云曈还是觉得心中在微微刺痛。
她是个欺负人的坏蛋。
“你的手好热,脸也好热。”一声呢喃,云曈掌心终于都彻底地贴在了许微竹脸上,轻轻抚摸着他,像在安抚不安的小狼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