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看吗?”
“好看。”江容晚发自内心地点点头。
她很喜欢这种感觉,肆意纵马,与风同行,耳边听不见皇宫的晨钟暮鼓,只有呼啸而过的风声和鸟鸣。心中是从未有过的快意,仿佛这一刻,她不是江氏的女儿,从未入过宫,戴过凤冠,她可以只是她自己。她可以,爱她所爱。
“阿晚”,慕容景望着远方,忽然开口,“你知道我为什么想教你骑马吗?”
“嗯?”她侧了侧头,听他说话。
“我在想,如果你会骑马,闲时我们便能一起游遍群山,我若是出征,或许也可以带上你,带你去见见更远的地方,当然,我会护你周全。”
“往后还会再起兵戈?”她有些舍不得这样美好的山河被铁蹄踏碎。
慕容景清亮的眸子暗了片刻,默然道:“江山未定,如果十年兵戈能为后世谋得千秋太平,也算是不愧对父皇的期望。”
夕阳就快要落下,向天地投下最后一抹余霞,暗蓝的天幕上挂了一弯下弦月,宛如银钩。慕容景冷峻的脸被镀上一层柔和的金色光晕,扫去了眼中的阴翳,显得本就俊逸的眉目如画一般好看。此时的他,恍如旧时。
江容晚转过头看了身后的人一眼,心中仿佛有什么东西悄然瓦解,卸下了最后一丝防备,松松的倚在他怀里。
她长居深宫,只记得自己是南楚的皇后,却不记得原来她也是个活生生的人,既然是人,便不止有职责,更有欲望。她也如此渴望能在天地之间自由驰骋,能一览江山之秀丽,能与爱她的人,携手相拥。
只是她对慕容景的感情实在复杂,她惧怕他偏执的柔情,恼恨他对她的折辱,时刻都想推开他,可同时,她又必须依靠他,承他的情,有时候越陷越深,连她自己都未能察觉。
“阿晚,为了我,再做一次皇后吧,与我一起,共览锦绣山河,清平盛世。”慕容景拥着她,轻轻吻上她的耳垂。
低沉的声音带着蛊惑,打破了旖旎的空气,江容晚的身子陡然一僵,不过剎那她便回过神来,颤声道:“你疯了。”
他不恼,嗤笑一声,继续低头去吻她的颈,眼里渐渐染上微红的欲念。他的手探进她的衣领,满不在乎道:“或许我是疯了,可那又如何?你有反抗的余地吗?”
这狂妄的神气又让他变回了那副阴鸷的模样,江容晚不禁暗恨自己方才片刻的沉迷,可她无话可答,沉默一会便冷声道:“我们该回去了。”
她不像他,不该生的心思,不该有的妄念,她绝不会任其滋长。
下山的路上,经过一片密林,林中草木簌簌,有一道影子一闪而过。慕容景眼力极好,一眼便看清了那是一头鹿。他取下玄铁弓,羽箭瞄准那头鹿出没的方向。
那头鹿在草间觅食,似乎并未意识到危机来临。江容晚不忍,握上他的手想阻拦他:“放过它吧。”
慕容景听了并未放下雕弓,反而抓住她的手,一同搭在弦上,凤眼微眯t,眸中光芒锐利如鹰:“猎人追逐猎物是天经地义,哪有放过的道理。”就如同他待她,以好处诱之,以柔情惑之,必要时也不惜以强力迫之,可不管用哪种方式,结果都是一样的,他不会放走她。
未等江容晚反应,“嗖”的一声,羽箭已经飞了出去,林中杂草耸动,只听得一声哀鸣,有什么东西轰然倒在了地上。
江容晚嘴唇发白,手心冰凉。她素来心慈,忌讳杀生,今日却亲手杀死一条生灵。
慕容景淡淡的睨了她一眼,收起弓箭:“阿晚,不该心软的时候,不要心软。”
阿晚的性子实在柔软的过分,即便身居后位,也习惯了宽和待人,不用刑罚,可她不懂,她对旁人心善,旁人却未必回报她以同样的善心。不过也没关系,有些人她若是狠不下心,他替她杀干净就是了,比如,那位沈翰林。
江容晚摇摇头,并不认同他的话:“摄政王站在高处俯视众生,自然无所顾忌,可你是否想过,他日易地而处,众生又如何对你?心存一念仁慈,凡事切勿做绝,总归没有错。”
慕容景听出来,此番她是在影射他。虽然他从不与她谈政事,可她在宫里对他那些雷霆手段也有所耳闻,也知道近来他为了巩固权势,不惜血洗半个朝堂。腥风血雨,人心惶惶。
不过她还是不明白,他能屠戮旁人,靠的是实力,所以他不会对旁人有半分心软,若是败了,他也不需要他们对他仁慈。
“如果有朝一日,你这样对我,我不会怪你。”他唇边挂着一丝浅笑,琥珀色的瞳朝她轻轻一瞥,长长的睫毛在他眼下投下一片暗影,不知怎的,她止不住的打了个寒颤。
喜脉
夜色浓稠,纱罩中的火舌在暗处跳动着,勾勒出女子的如花容颜。
江容晚对着铜花镜,一点点将残妆卸尽。她抬头望了望窗外的天色,月如银钩,已经升到了西天,斜斜的照在窗棂上,向屋内洒下几缕晦暗的光。
这个时辰,他大概是不会来了。
她挥了挥手,屏退了宫人。
刚准备起身去床上安寝,便听见玉棠在门口战战兢兢叫了一声“殿下”。来人只是在鼻腔里淡淡的“嗯”了一声,便朝着里面的寝殿走来。
他的脚步声一贯轻巧,若不细听,便极难察觉,只能感觉到鼻息处的松香越来越浓烈。江容晚背过身,不去看他,面无表情的拿起篦子梳头。
自从春狩回来,他彻底不再遮掩,几乎夜夜都会来她宫里寻欢,在天明前踏着晨雾离开,堂而皇之,无人敢阻拦。长信宫,现在是他一个人的温柔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