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延澜摆手道:“不必了,我不爱喝那玩意,又苦又淡,喝着不痛快。”
江容晚也不强求,只将这碧螺春端到唇边呷了一口:“公主说话还真是心直口快。”
“让你见笑了。”呼延澜虽是如此说,却并未真的觉得不好意思,她仔细打量着江容晚,深色的瞳中充满好奇,仿佛在看话本子里的人,“这宫里的人都说,你是整个中原最尊贵的女人,今日一见,果然不同。”
南楚,最尊贵的女人。江容晚愣了愣,余光瞟向妆台上的镜子,镜中的女子容颜端丽,自有一种旁人不具备的高华气度。可她不过才二十岁,正值青春妙龄。想来呼延澜并不知,她头上这顶冠冕的沉重。
她淡淡一笑,抬眼反问呼延澜:“他们看到的都是表象罢了,若是公主可以选择,你可愿意做这天下最尊贵的女人?”
呼延澜饶有兴致地欣赏她宫里的陈设,边看边摇头:“能住在这么华丽的宫室里,有这么多奴婢伺候,当然很风光,但我并不愿意。你虽然地位尊崇,可却只能终日困在这一方宫殿,不能骑马,不能饮酒,什么时候都有一群人跟着,就算这皇宫再大,跟笼子里锁了一只鸟又有什么区别?我习惯了自由自在的来去,是不会喜欢这种日子的。”
“公主,慎言。”玉棠见呼延澜口无遮拦,恐她惹江容晚不高兴,赶紧出声阻止。
呼延澜见状,也没有再说下去。过了一会,她话锋一转,声音柔和下来:“可如果是为了他,我愿意一试。如果他不能随我去大漠,我也可以为他留下。”
江容晚疑惑道:“他,可是你的心上人?”
呼延澜没有遮掩,双颊微微泛红,附在她耳边嘘了一声,轻声道:“是,我中意的男子,就是你们的摄政王。”
慕容景?这一下着实有些猝不及防,江容晚不由得拧紧眉毛,轻咳了两声。她知道从前倾慕他的女子多,上到贵女下到宫婢,有不少人都争着看他骑马,送他香囊,可今日不同,就算心里有意,哪个还会上赶着去招惹他?除非她真是活腻了。听闻前几天才有一个宫婢做错了事,便被他直接下令杖杀。还有从前的顾昭仪,不知哪里惹了他,竟被丢去喂了虎。光是想想,她就觉得胆寒。
“为什么?”江容晚实在有些好奇。
呼延澜没有留意到她的神色变化,仍然沉浸在自己的心事里,继续道:“我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是在一个山谷底下,他胸口受了很重的伤,满身是血,可仍然挣扎着起来,我请了医官为他医治,刮骨疗伤之痛,他连眉头都没有皱一下。我从未见过这样的男子,眉眼像画一样好看,论血性,不输我赤羽的男儿,论手段和心性,却要远远胜过。他有最精湛的箭术,也能驯服性子最烈的战马,纵马飞驰,就是最快的勇士都赶不上他。对我来说,他就像烈日一样耀眼。如果他生在大漠,一定是横扫大漠的王,而我所爱的,就是这样的男人。”
异族女子总是敢大胆的表露情意,江容晚认真听着,抿了抿唇。说实话,她并不觉得呼延澜此番赞誉是因为情人眼里出西施,而是慕容景就是这样的男子。从前如此,现在更是,哪怕她过去曾经讨厌过他,也从来没有否认过这一点。南楚重文治,多的是像沈晏那样温文克制的君子,而慕容景在一众儒雅的士子中,显得张扬恣肆,像太阳一样耀眼,只是对她来说,这光芒太过于炽热,虽然温暖,却有灼手之患。让她,不敢靠近。
呼延澜停了一会,突然嘟起嘴,很是泄气:“可我无论怎样做,他的眼里都没有我,他从不曾,认真的看过我一眼。”
“我听那些老宫人说,你与慕容景有青梅竹马之谊,对吗?你可不可以告诉我,我要如何才能接近他?才能让他看得见我?”她睁大眼睛,问的很诚挚。
要如何······才能接近他?她怎么会知道,相反,她就是害怕离他太近了,无论她怎么挣扎,都无法将他推的更远。江容晚内心很复杂,以至于整个晚上都心不在焉,在床榻上翻来覆去,直到亥时才有一点睡意。
“t嘎吱——”
轩窗似乎被风吹开,漏进半屋月色,冷风嗖嗖的往锦衾里钻。凉意顺着脚底蹭蹭往上窜,江容晚裹紧被子,正打算叫玉棠进来关窗。却感到床榻一沉,有一只大手覆在她的颈上。一股冷松香蔓延开来。
是他。江容晚闭着眼睛,一动不动。
“还在装睡?”他的声音带着点疲惫。
她并不答话。
那人低低的笑了一声,在她身侧躺了下来,半个身子压在她身上,唇轻轻的摩挲她的脸。那感觉沙沙的痒痒的,江容晚不情愿的睁开眼。
慕容景舔了舔她的唇角,低声道:“这几天忙于政事,未曾见你,阿晚可有思念我?”
“别闹了。”江容晚将身子翻到里侧。
他钳住她的手,如同朗星的眸子在她脸上悠悠逡巡一圈,最终道了句:“可是我,很想你。”
未及反应,他将整个身子都覆了上去,顷刻便是灼热的吻落了下来,勾住她的舌头,由轻到重,层层交缠。江容晚只穿了一件松松的寝衣,轻飘飘的落到了地上。
上次在佛寺光线太昏暗,她又太过惊慌,并未有意去看他。这次借着月光,她才看到他精壮的上半身,那是多年习武之人特有的,肌肉停匀,挺拔修长,摸上去是坚实有力的触感。他身上散布着零零散散的旧伤,有一处伤在胸口,痕迹很深,应该是被流矢所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