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玉竹闲来无事,教顾柔下棋,她手执黑子,顾柔手执白子,两个人在檀木棋盘边上坐着对弈,一坐就是一整日。
古树长出新叶,又慢慢变黄飘落,快要入秋了,夜里总是打雷,随时要下来一场瓢泼大雨的样子。
大风刮走三清观门前的褐色落叶,迎来了不速之客。
来人骑着高头大马,身穿玄色长袍,小麦色皮肤,像是久经沙场,还带着一个随行小厮。
慈元道长听到有人用力拍了几下观门,一路小跑去迎来人,谁曾想,一出去就被剑架在了脖子上,颤抖着声音喊人来。
吴玉竹叫顾柔待在屋子里,不许出来。
谁知来人的面孔,和她年幼时常常一起玩耍的表哥重合到了一起。
她颤抖着声音,惊喜地喊道:“廷玉表哥!真的是你!”
“玉竹。”高廷玉惨白着一张脸,头倒在了吴玉竹肩膀上,剑也从手里滑落到地上,发出清脆的声音。
随行的小厮阿决暗觉不妙,道:“玉竹小姐,快救救我家公子吧,他受伤了。”
吴玉竹这才发现他腹前的衣料全是刚流出的血,玄色的衣物看起来像是被水打湿似的,不甚明显。
血止也止不住,只好让慈元道长找个房间安置一下。
她借着烛光剪开遮掩的衣物,轻轻用指腹把金疮药抹到伤口边上。
一抬眸,便见高廷玉盯着她看,她淡然自若地包扎好伤口,开口问道:“表哥不是在戍边吗?怎么会出现在此处?”
吴玉竹想起高韦也是私自回京,才被霍延抓到诏狱关起来,还害得母亲被连累,莫不是也跟父亲的事有关?
高廷玉声音暗哑:“有人出卖消息,把戍边的布防图泄露给西凉,我知叔父入狱,但我有事问他,军报不安全,只能冒险亲自回来,谁料路上遭到伏击,这才受了伤。”
吴玉竹见他伤口又要裂开,忙叫他好好养伤,等伤养好再解决事情也不迟。
从房间退出,关上房门,吴玉竹暗中核算,她回京的机会,或许就要来了。
-
徳广王府内,风卷竹帘。
顾玄和吴玉秀漫步于庭中,风拂动她的鬓发,顾玄见之心一动,伸手为她撇去碎发。
“这样的日子,我曾幻想过千万次。”顾玄温柔地望向吴玉秀,眼中是说不尽的爱意。
吴玉秀望着他,展颜一笑:“我们成婚,既成夫妇,这样的日子定是长长久久。”
不知怎的,顾玄话锋一转:“也不知道吴玉竹怎么样了?丞相恐怕不会放过她。”
吴玉秀心生醋意,却还是笑着说:“我跟父亲求了情,她现在过得不知有多好呢。”
能有多好,她抱住顾玄的腰,眸色一暗,收敛了笑容,反正她绝不应允吴玉竹再回到相府,同她争抢。
另一边,吴玉竹已经收拾好了包袱,顾柔亦步亦趋地跟在她身后,一言不发,像个性格孤僻的小孩,生怕被丢下。
高廷玉伤口已经结痂,见顾柔像个小尾巴一样拉着吴玉竹的衣角,随口一问:“她也跟我们回去吗?”
吴玉竹点了点头,顾柔是公主,京城也算得上是她的故土,回来看一看她出生的地方也是好的。
但只有三匹马可以骑,吴玉竹和春桃同乘一匹,顾柔只能跟高廷玉同乘一匹了。
顾柔本来有些抗拒,可吴玉竹说,如果她不愿意,那就留在三清观,了此残生。
一想到过不完的苦日子,她抿了抿嘴,果断拉住高廷玉的手翻身上马,高廷玉坐在她身后,圈着她的身子抓紧缰绳,一夹马腹,马就开始驰骋。
山路颠簸,顾柔紧紧攥着高廷玉的袖子不放开,高廷玉见状,只当是没骑过马的姑娘在害怕,垂眸浅笑。
快到京城时,吴玉竹不知从何处找来了帷帽带上,挡住了美人桃花面。
城中布告栏处,有人在张贴皇榜,说皇帝找回了走失二十年的爱子,现封为元广王,特此昭告天下,以示皇室正统。
围观的人群熙熙攘攘,人群之外,吴玉竹托帽坐在马上,身姿曼妙,眸色却晦暗不明。
高廷玉见她停下来,问道:“表妹认得这位元广王?”
吴玉竹放下帷帽的皂纱,重新挡住面容,不冷不热地说道:“不认得,只是从未听说过皇帝有走失的皇子,有些新奇而已。”
高廷玉放慢了速度,跟在吴玉竹后面:“关于元广王,我倒是略有耳闻,在认祖归宗前做的是刀尖舔血的官职,皇上心疼这个儿子,认回来后修养了几个月。”
风吹皂纱动,吴玉竹无言,策马走了。
大隐隐于市,众人去往高家举家离京前的住宅,因离热闹的东市近,所以无人注意到他们。
经过相府的时候,帷帽被风吹开,吴玉竹正好瞧见吴治坐着顾玄的马车离开,火急火燎的,去的是百安院方向。
也不知道账本的事,他解决得怎么样了?反正剩下的半本账本,吴玉竹打算找个时机还给孔冰。
他不是她的父亲,她也不是他的女儿,她没理由帮吴治。
只是太久没回来了,感觉京城变天了。
高廷玉见吴玉竹一副闷闷不乐的样子,拿着阿决送来的情报,提议道:“今夜,元广王大宴宾客,你想不想跟我去探探他的底细?”
鬼使神差的,吴玉竹点了点头。
高廷玉带着吴玉竹和阿决,翻墙入府。
月上中天,元广王与宾客相谈正欢,明明离正厅有些距离,谈笑声还是传到了吴玉竹的耳朵里。
她乔装打扮成婢女模样,而高廷玉和阿决去找元广王的书房,以哨声为接头暗号,事了后再从墙角翻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