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年大叔略一扯动脸皮,放下了剪钳。他的手顺着工具箱一路摸索,痴迷的眼神像是在抚摸着自己的爱人。
箱子内扳手、铁管、螺丝钉、小刀、剪刀等工具,应有尽有。世初淳光瞄了一眼,就不看了。她一点也不想知道那些东西是要做什么的。
夺取工具反制对方的几率……大概率会偷鸡不成蚀把米,惹怒了中年男人,让她原本有限的时间急剧地缩短。
无怪乎她如此地消极,她坐在床上都得仰着头才能看到对方的脸。
第五杯饮料慢腾腾地到了底,女童又立即续了一杯。
对待到手的货物,中年男人从不缺乏耐心。甚至反过来,货物们挣扎得越起劲,他就越兴致盎然。
一动不动的猎物没什么意思,耍弄那种一眼就能见到底的小聪明才有志趣。
让他们萌生希望,再亲手掐灭。发觉所谓的光明,全部都是错觉。狠狠地撕碎虚假的幻象,让他的货品们露出崩溃的情状,才是中年男人最爱的环节。
中年男人止住了手,用看待宰杀的猪牛羊的表情觑着孩童,放纵着她悄无声息地抵抗。
毕竟,谁嫌弃自己吃的佳肴不够肥美。
被屠户养肥的家畜,是不是与她现在的处境如出一辙?世初淳想出一个方法,划掉一个。想出一个方法,划掉一个。
她喝饮料,从没喝得如此地焦灼,喝得腹肚鼓胀也无从解放。她既想上洗手间,又怕这个举动会转为无声的指令下达,导致人模狗样的中年男子兽性大发。
与面露焦色的女童不同,中年男人欣赏着、沉迷于货品的小动作,他慢悠悠地放起了他亲手录制的珍藏视频。
视频详细记载了每一个他购买来的虐杀掉的货物。他为他们经心地拟好了排列编号,每一种类型的残疾对应不同的揉磨手段。
大多数货物们起初会不管不顾地大叫、哀嚎,有些知事了的年纪,会抱着期盼向他求饶,奢求给予痛楚的罪犯,能从指缝泄露出的一丁点怜悯。
直到中途没力气了,就死气沉沉地躺着,巴望能得到永恒的解脱。
中年男人把货品们的表现尽数记录了下来,称之为艺术。偶尔来了兴致,就在艺术表演终结时,咨询一些尚且保留着神智的货物们有什么遗言。
他如数家珍地介绍着着他们,放映出他最喜欢的一个视频。
视频里,较为年轻的男人拿着污浊的锤子与钉子,拍拍奄奄一息的货物的脸,“你最后有什么要说的吗?”
被铁钉穿过四肢,固定成抱着玩偶姿势的小女孩,完全不能动弹。只得低着头,以摆布者刻意制造出的忏悔姿势,跪坐着。
她的躯壳不能自我控制,心灵却不会被外界的万事万物所操控。在生命走向尽头的时分,她朝着镜头的方向,吐露出了临死前唯一仅有的想法。
“妈妈,我爱你。”
“这个孩子我很喜欢呢。编号三零六&039;四五。”
中年男人跟挑拣肉类的肥瘦一样,对自己制作的成果津津乐道。
“年纪那么小的孩子,由心的发言实在是美丽。她的母亲我也很喜欢,变卖掉了自己的家产、人生,只为换得被拐卖的女儿的下落。”
“我是一个多么善良的人,得知那位平实、伟大的母亲的消息之后,就特地挑出了她女儿的作品,交给那个妇人看。”
“可惜,粗俗妇人不识好歹。刚看了开头,就要扑上来打我,辜负了我的心意。我只能让人打断她的肋骨,把视频放在她面前,让她一分一秒全数看完。”
“那位太太我也是印象深刻着呢。明明是自己寻找那么久的女儿,女儿生前遗留下的画面都摆到她眼皮子底下了,偏偏别过头,不去看。是个多么薄情无义的女人。”
“好在她残留的母性拯救了她。再不忍心,也毕竟是最后了的。所以哭嚎着、流着眼泪看完整个过程。女人是不是都是这么爱歇斯底里呢?”
男人是不是爱逼疯女人之后,质问她们何不温顺服从?世初淳的手掐着杯口,一排牙紧紧地咬着,巴不能咬碎了,生啖其血肉。
“你是发抖吗?是生气,还是感同身受?为了我吗?我真感动。”
才不是为你,垃圾。
不能、不能惹怒他。世初淳告诉自己,死去的孩子没办法获救,摆在她个人选择的天平另一端的,是二楼的孩童。一旦她死了,接下来就轮到他们了。
她得忍住。忍不住也得忍住。不能因为她的激愤,贻害到其他的孩童。
“据说你有一个父亲?你在死的时候,会对他说“我爱你”吗?你下地狱之后,他也会紧随其后?”
会下地狱的,是你。
“总感觉有哪里不对。”中年男人睁着三白眼,凑近了她,“你……不是哑巴吧?”
世初淳瞳孔猛然放大,倔强地咬着牙,一声不吭。
警觉起来的女童,垂下眼帘没有应声。而人体的临场反应已然暴露了她的真实情况。
察觉到货源出错,中年男人点点头,“有时候的确是会出现类似的事呢。”
他没有当场暴跳如雷,只从工具箱里掏出来一把与手臂等长的钢锯。“连做一盘菜端上桌的资格都没有的玩意,也好意思混进我的神圣殿堂。”
“糟粕就要有糟粕的样,怎么能妄想自己也没有的东西……”
“你这孩子简直叫人失望。”
门口传来敲门声,咚咚咚。整齐的三下。有外人介入,中年男人立即又变得体面、大方了。
他站起身,理了理自己的装束,恢复平静的表相去开门,门刚开了个缝,就被外边的人拖了出去。被敲门的人按着太阳穴,抡到了墙壁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