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同那些挥之不去的梦魇、疼痛与伤害……
所以,希望你能好好地活着。
世初淳的理智告诫着自己后退,情感却不由自主地靠近。
她鼻子酸涩,明知织田作之助是睡着的,仍然忍不住用颤着手,遮住他的眼睛。
人俯下身去,一滴晶莹的泪珠就着她的姿势滑落,代替少女亲吻红发青年的下巴。
险象环生的梦境,如附骨之疽如影随形。
躲到紧急通道的世初淳,背部抵到封锁的大门。
山穷水尽,避无可避。
她捂着开了洞的手掌,横穿脊背的刺伤足有三寸深,眼睛轻轻一闭,已然认命。
“杀了我吧。”
正在杀啊!和她同样发色、瞳孔的黑蜥蜴十人长——芥川龙之介的妹妹银,利落地将世初淳一刀割喉。
各种死无全尸的死法凑了个大满贯,以为已经是尽头了的世初淳,终有一日,看到了最意想不到的人。
收养她,呵护她,供她上学,三番五次为自己遮风挡雨的织田作之助。
被梦里单方面素不相识的织田作之助虐杀一次的杀伤力,远远超过千百次来自太宰治、中原中也、芥川龙之介,或者港口黑手党旗下的黑蜥蜴团体的肆意消杀。
甚至比他们的全部折煞累积起来,都更加地叫世初淳难以忍受。
是何等的激烈,刻骨铭心到反馈到了现实。
便是从床上弹坐起,心理层面骤然增加的负荷,也引发了身体方面的不适。仿佛五藏六府被活生生地剖开了,由幕后黑手一片片撕裂成条,扔在脚底碾成泥巴状。
冷酷杀手不知爱恨,惊醒的梦中人尤感悲切。
警示着自己必须记下来的世初淳,慌乱地摸向压在枕头下的工具,翻开笔记本空白的页面,笔尖抬起,眼泪抢先一步掉下。
在那保留着梦境记忆的寥寥数秒,世初淳说不清楚自己是被人残忍地杀死了的惊惧多些,还是见到动手对象是熟悉的织田作之助时,滋生的悲哀多些。
好在她很快就忘了,只有手止不住地发颤。
本子上匆促写下的扭曲字迹提点着她,书稿前歪歪斜斜的织田两个字沾到水渍,晕开了一个圆点。像所有的美好享受,都是她一厢情愿的臆念。
“假如世界有造物主,世初小姐有幸得见,你会选择怎么做?”
“这要看造物主的性别了。”
“是男是女,会客方法还有所差异?”坂口安吾挑眉。
“是男性的话,我要狠狠踹他一脚,咒骂他到天荒地老。让他不要那么高高在上,残酷地判定别人的生死离别。干脆掉下来吧,掉到与自己的造物一般无二的处境,感受创造物的悲苦与凄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