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清秋轻步上前,温文尔雅地行礼道:“家道中落,不得已而返祖籍之地,幸得大哥不弃,收容庇护,望日后能略尽绵薄之力,以报此恩。”
她人长得清瘦高挑,眉眼温婉,不说话时,嘴角常挂一抹淡笑,虽做村妇打扮,可一张口,立时和这乡野之地拉开了距离。
这文绉绉的一番话,顿时给严里正整不会了。
他“啊”了一声,僵硬转头看向大儿子,问道:“黑娃子,你衡叔家的老屋,可修缮好了?”
严黑娃一怔:“不是上个月就修缮好了吗?”
严里正暗骂儿子是个憨子,轻咳一声,重又对严衡夫妇笑道:“我这记性确实不好了,咱们先进屋吃饭,稍后带你们回你们老屋看看,还缺啥就同我说。”
严衡再次拱手道谢。
堂屋,饭桌上,此时严家的女人们已经张罗好了一桌子菜,除了炖鸡炖鱼和炖腊肉,再就是许樱桃送来的那四大碗菜。
这已然是庄户人家最高待客规格。
吴氏放下一钵煮鸡蛋,笑着招呼众人入座,庆幸南溪村那伙人来开路引,否则哪能凑齐这八大碗。
薛清秋见相公面色依旧略显苍白,她用仅两人可闻的声音关切道:“夫君,不然我让大嫂给你熬些清粥?”
严衡摇头,他虽实在没食欲,可这家人极尽所能款待于他,他若在此时扫兴,只会伤了众人的心意。
这顿饭,他无论如何都得吃,还得开开心心地吃。
可真拿起筷子,严衡却还是实在不愿碰荤物,便就近夹起一片相对清爽的绿凉粉。
继而他眼睛一亮。
麻辣酸爽又清凉,可谓是相当开胃。
薛清秋也很惊喜。
他们一家北地归来,历经月余艰辛,她相公不知是心气郁结,亦或是水土不服,每日只能用一些清粥小菜吊着命,稍微沾点荤腥便上吐下泻。
原本已有些中年福的男人,硬生生瘦成了壮年时的清瘦干练的体型。
若非大夫说他只是脾胃不调,无须担心,薛清秋只怕是能哭断肠。
如今见自家相公恢复了食欲,她比谁都欣喜。
严云澜同她爹一般,原本对农家粗食并无过高期待,结果硬生生被惊艳了数次。
直至唇齿间染上辣意,犹自不舍释筷,这一刻,世家的拘谨与贵女的矜持,在她身上荡然无存。
不过,她本来就没有这些。
严里正给严衡的酒杯斟满黄酒,笑道:“虽说咱俩没见过,但我打小就听我爹说,你爹,就是我满仓叔,是咱村最有出息的人,跟着人去外头跑商,挣下了一份家业,尽管如今你们遇到了困难,但既然是我严家的族人,我自有照顾你们的职责,日后若有任何难处,切莫见外,直接找我便是。”
老人的语气十分真挚,严衡顿生愧疚。
但他面上毫无波澜,依旧笑得从容,举杯道谢后,将杯中黄酒一饮而尽。
饭后,严里正给严衡介绍族中风土人情,薛清秋则进了灶屋。
吴氏和儿媳们正在收拾灶台厨余,见到薛清秋瞬间紧张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