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她的指尖的掌控越来越好,欧阳璟也慢慢地不来了。任谁看到两个在蛇坑便不痛不痒面无表情地谈论蛇毒,同时还十分细致地说中毒感受时,都会觉得有种诡异的安心。
每天一个时辰剑术,三个时辰飞针,还有两个时辰熟悉人体经络穴位,这就是颜初夏从世人眼中消失十五个月所干的事情。每天的生活都很有规律,除非她中毒太深在昏迷中。
有一条神经时刻提醒着她,那个人随时可能出现。
一天清晨,颜初夏像往常一样在树林里练剑。万俟岩燧一般不跟她过招,因为他的剑太快,几乎能眨眼间要了她的命。所以他只站在旁边,偶尔冲舞剑的少女扔块石头,或者扔几片树叶,全神贯注舞剑的颜初夏,只要将石头击落,树叶穿成串就算过关。而这次,她竟然成功串了五片树叶在剑尖上。
“这次不错!”万俟岩燧将汗巾递给颜初夏。
“跟你的比呢?”颜初夏看着万俟岩燧,但眼神又仿佛没有看见他,十分地虚浮,让人捉摸不透。
这个问题,颜初夏问过他好几次,甚至有一次,她问他,“你说是我的飞针快还是你的剑快?”依然是漠然的眼神,冷冷冰冰,却让万俟岩燧吓出了一身冷汗,仿佛他们随时都会生死对决一样。这种想法令他万分不安。
而颜初夏显然不是想想就算了的,她竟然在万俟岩燧练剑时,直接飞出了手中的银针,而位置还是心包经上的天池穴,内容心、肺,不宜深刺。而她使出的力道,足可以在毫无防备之下将三寸银针完全没入肺腑。
幸而,万俟岩燧一剑挡开,脸色随即有些发白。颜初夏却只是看了一眼,最后漠然地得出结论,“还是你的剑快!”
今天,万俟岩燧依然如往昔一样回应她,“你的剑很快!”
颜初夏微微一笑,“是吗?”将汗巾还给万俟岩燧,转身离开。
她并不知道,屋子里等待她的会是那个人。
推门那一刹那,她差点失了神。但在看见那张脸时,她又觉得理所当然:是了,还有谁能让欧阳璟和万俟岩燧如此衷心?可笑的是,曾经自己竟然还将一线希望寄托在他身上。难怪李沫老实找不到机会让他上一品楼,不是没有机会,而是故意被只老狐狸回避了。应该说,在她将万俟岩燧拉进这个局以求万全时,她也进了这只狐狸的局。果然报应不爽!
“皇上想让我杀谁?”颜初夏连应有的礼仪都抛弃了。
东方乾坐在宽大的椅子上,正用一只小炉在煮茶。银灰色的长袍在褪去了皇位上的庄重肃穆,像是邻家的大叔一般和蔼可亲。
那笑容如今看在颜初夏的眼里,却是谈笑间会夺取万千人性命的冷酷无情。她不是没有怀疑过前世的自己是被这个人所杀,只是一直没有为这个人找到合适的理由而已。如今看来似乎也无需理由。他或许只是后悔前世将一个储君抛给她做丈夫,仅此一点就已足够,因为他东方乾从来都是一代圣君。
东方乾抬眸看她,眼眉依旧在威严中透着那么一丝和蔼,茶水好了,他倒上一杯,放在颜初夏的方向,“你认为让你学这些,就是为了杀人吗?”
“难道不是?”颜初夏没有靠近,更没有坐下喝那杯茶的意思。
“如果杀一个人可以避免一场血腥杀戮,那么,杀人也就变成了救人!”东方乾依然是圣君模样,说着冠冕堂皇的道理。
颜初夏却眼中毫无神色,“皇上,我不懂什么天下权谋,对我而言,杀人就是杀人。只是杀得多或者杀得少而已。”
东方乾拈杯一笑,不以为逆,反而问道:“那你是愿意杀多,还是杀少?”
颜初夏没有回答她,她根本就不想杀人。东方乾也无需等她的回答,慢慢品着茶,“你恨朕?”依然是没有情绪起伏的笑容。
颜初夏没有否认,但心里却隐隐地生出一丝颤栗,这个人太高深莫测,她压根搞不清楚他心里盘算着什么,就像她不知道这个人打算利用她来对付谁一样。
“这一年的事情,朕很清楚,你恨朕隔离了你们母女也是常理。不过,你也要清楚,至少朕不会杀你。”
而某些人,却巴不得她死。这的确是事实。
“那皇上要我做什么?”
东方乾微微一笑,“自然是你想做的事情。”
说罢,将杯子反扣在桌上,起身离开,“两年时间,只要你能活下来,一切就会结束。”
颜初夏看着那个离去的背影,一句话卡在喉咙,终究没有问出:我娘呢?
这是她最想知道的事情,但没人能够告诉她。
被人捏在手里任意摆布的棋子,显然是没有任何权利的。颜初夏看着那个男人的背影,猛然醒悟:这些年自己一味地逃避,试图脱离那个权利圈,终究不过是自欺欺人,到头来还是成为别人的棋子,既然老天根本没打算放过她,如此,那总要争取点什么……
番外之莫常篇
大瞾的冬天特别冷,尤其是这京城。几乎每个冬天都有两个月的积雪覆盖。阴寒湿气剥夺了很多人的健康,而这个被人追杀的男人也不例外。
他还记得那个冬天,他躺在雪地里,身体被冻得麻木,看着大片大片的雪花将自己的身体埋葬,心里不由得一阵嘲讽。
他是江洋大盗,被黑白两道追杀了三年,前一日刚从官兵的包围中逃离出来。别人告诉他,大瞾皇帝不允许京城在冬日出现死人,这是一个何等霸气的命令,老天要收你,你由得了你皇帝准不准许他死,但是因为这个原因,他拖着重伤的身体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