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朕觉得她说的故事有意思,恰好近来太后想听故事,便将她送去了长宁殿。”
“是吗?”穆千凝低下头,声音低低沉沉,“死人也能说故事吗?”
今夜的她格外尖锐,说出的话攻击性很强,刘淮显然也没想到她会这样说,反问了句。
“谁死了?”
“当然是香儿啊。您借走了她,然后赐死了她。您还叫彤云去了紫宸殿,罚她跪了半日。您还在除夕夜的饭菜中,加了您的心头血。一年前赐给我的香里,放了世间难寻的返魂根。这些……”穆千凝眼神沉沉,“您难道一点都不知道吗?还是您是想说,这一切都是我的臆想,其实都是我在做梦?”
她以为这次,对方又会做出一副毫不知情的模样。
可听她把话说完后,天子松开了攥着她的手,一点点坐直了身子,唇边温柔的笑逐渐敛起,眼中担忧的神色也慢慢消失,眼底变得幽暗深邃起来。
“婉婉,你不该这麽聪明的。”
也不该发现这一切。
这是穆千凝第一次见天子另外一面。
或许更準确点,是天子真正的模样。
在面对穆千凝时,隐藏在温柔表面的真正样子。
“您承认了。”分明是自己一句句逼得对方承认,可在听见对方说那句话时,穆千凝还是觉得心下像被狠狠敲了一下,“那些事,都是陛下您做的。”
天子眼神幽暗,“婉婉,为什麽要问出来,当做什麽都不知道不好吗?”
他一直想,如果对方没发现,他可以在对方面前装一辈子。
当做什麽都不知道?!
穆千凝以为自己听错了。
“我是人,不是木偶,我被骗了这麽久,知道了真相连求证的权利都没有吗?”她为什麽要骗自己?当一个傻子吗?这宫里有什麽是值得她留恋的。原本她还为陛下而心动,可现在只剩下寒意,“香儿只是个宫女,她不过是故事说的好听些,我爱听罢了,那是条人命啊!”
她现在闭眼耳边似乎都还会想起香儿在说故事时那绘声绘色的声音。
若是早知是这样,她根本不会和香儿说一句话。
人命?
天子嗤笑一声。
“婉婉,你太天真了。”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在他眼里,一条人命算什麽,“你该庆幸,这一年来,除了你那贴身宫女,你就只和这个宫娥关系亲近些。”
否则被处置的,就不是香儿一个了。
就连彤云,也是天子碍于穆千凝离不开,才没动手。
他说这话时,眼底里是全然的冰冷,仿佛香儿在他口中,只是个死物一般的摆件。
穆千凝是真的有些吓到了。
“所以……”她的手不自觉地轻颤,“所以在我迁宫到长安殿后送来的香,里面放了返魂根。中秋那日的菜肴,里面放了你的血……这一切,陛下做的这样从善如流,丝毫不觉得有问题?”
“有什麽问题?”天子声音低低沉沉,“没大婚前,朕怕吓着你,所以等你夜里睡得沉了才去看你。至于中秋那日的血……”他缓缓靠近对方,整个身子压向穆千凝,“你不是一直想知道朕有没有伤吗?现在让你看。”说着抓住对方的手,在对方还未回过神时拉开自己的衣衫,露出里面止血的纱布,“哦,朕忘了,隔着这层纱,你看不清。”下一瞬,他另一只手竟硬生生扯开身上的纱布,原本就没怎麽愈合的伤口被他这样暴力一扯,瞬间连皮带肉撕裂,堪堪结痂的地方霎时又涌出鲜红的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