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哼著乱七八糟不著调的中文,平翘舌不分,尾音却俏皮轻快地往下掉。
路况不好,车开得很慢。鬱理第一次坐他这台车,颜色挑得最不容易出错的黑色,内饰低调但很有品味,香氛依旧是她代言的小衆冷门牌子。
鬱理手指抵著缀下的一枚平安扣,这是唯一与他格格不入的东西。
“这也是你母亲送你的?”
“嗯。”
异口同声。
鬱理怔瞭一秒,旋即反应过来,他在回答自己已经遗忘的问题。
这可比探讨平安扣是不是周母所赠更容易引发好奇,她坐没坐相,像被抽瞭骨头的美人蛇,之前扭扭歪歪地靠著车窗,现在歪歪扭扭地靠著他。
这个姿势碍于开车,周敬航屈起肘弯,把她推远瞭些。
“真的假的?你动过和我结婚的念头吗?”
他脸色肉眼可见的难看几分,鬱理没打算放过他,抬手摸瞭摸他不说话时总显得冷峻不好亲近的唇角。可隻有她知道,其实周敬航吻起来,是一块柔软且糖分超标的蓬松棉花糖。
棉花糖本人绝对想不到有朝一日会有人用这种糯叽叽软乎乎的词语形容他,他打瞭一把方向盘,并不打算逃避这个问题,在最后一线馀光落下时,鬱理听见他低而哑的声音。
“我和你的交往,从始至终,都是抱著结婚的目的。周傢和宋傢不同,不需要借助外力联姻。当然,我想娶你,会顾虑你的意愿,如果你觉得保持恋爱关系比婚姻关系好,我会将结婚作为pnb。”
这个pnb确实是过不去瞭吧,周敬航小气!
周敬航单手控车,顺手摁住她不安分的指尖,抵著唇边啄吻。她的皮肤很细腻,触感温润,像一块上好的羊脂玉。
她任由他漫不经心地亲瞭一会儿,才抽回自己手指。坤包的湿纸巾和口红一样重要,她捏著湿巾,在周敬航眉目分明的注视下擦干净,对他仰面一笑。
“pnb不应该是结婚,而是分手。敬航,你要我说几次你才能明白,我们不是合适的人。”
他以为自己对她这番话早已免疫,可听到,他的心还是会隐隐作痛。
鬱理擅长对他的难过视若无睹,他也就说服自己没有难过这种容易脆弱的情绪。
但他的心已经开始向著泥沼般的黑暗深深下陷,心裡一直存在无法忽视的悲哀和自嘲,他其实并没有把握将鬱理追回来,这个清晰无比的认知让他感到挫败和无奈。
许久,周敬航声音紧绷:“随便你说,我的想法不会有任何改变。”
她看著他的脸,好长时间,鬱理没试图纠正他,也没有继续不厌其烦地重複他们没有破镜重圆的必要。
周敬航生瞭一双澄透森寒的眼睛,因为太过冷静而産生冷漠凉薄的错觉。她开始回想,她在这双眼裡,有看见过爱意吗?
他们之间,除却长相吸引从而衍生的性,再从性衍生的爱。她身边的很多人,能将性和爱很好地分开,鬱理自诩是其中之一,但周敬航——
他怎麽会那麽纯情?
疯批初恋这副“我受伤瞭但我不说”的委屈小媳妇模样无穷倍数地取悦瞭鬱理,镜子裡的年轻美豔的混血儿的一颦一笑牵引著他的馀光。
“你知道吗,宋敛的求婚戒指克重100,主钻是名为‘橘夏’的橙黄色钻石。如果你做好瞭被我拒绝但一意孤行求婚的准备,你的钻戒,至少得翻三倍。”
她说完,煞有介事地支起一根瓷玉似的手指。
周敬航放慢车速,雨开始变得很大,雨刮器来回作用,他的口吻不咸不淡,不热切也不冷淡。
“首先,没有也,你把也给我收回去,宋敛那狗东西不能叫求婚,顶多算是你们狼狈为奸。其次,钻石是本世纪资本傢为瞭迎合大脑空空的美丽废物量身打造的谎言。”
说到这儿,他薄凉目光扫看鬱理,鬱理给他定义自己和宋敛关系的“狼狈为奸”给震惊瞭,暂且没回过神,周敬航便继续说:“最后,300克,鬱理,你是白痴吗?你打算戴一个鸵鸟蛋?”
他说话时,鬱理一直看他上下起伏的喉结。她记得周敬航脖颈有一处小小的、浅褐色的小痣,她吻过那处地方。
她心猿意马瞭会儿,完全没有被他那一长串的歪理唬住,不屑地“哈”瞭声:“我现在能肯定,你确实不会好好说话。”
脾气古怪的混血儿没有生气,她隻是轻而短促地皱瞭下眉,不耐烦也不客气地在他明晰利落的下颌线扫瞭一巴掌,没用力道。
周敬航轻轻笑瞭一声:“那麽,你并不是完全无可救药。”
鬱理优雅而不失做作地翻瞭个白眼。
路况不好,车速很慢,他们有一搭没一搭地说话。
“为什麽会遇到庄铭?”他问。
半晌得不到回答,好像半分钟前说“我们谈谈吧周敬航”的那个女人不是她一样。
鬱理专心致志地回複于咏糖消息,手机已经被她重新开机。
4s店的初步评估已经出来瞭,她很费劲地英文转换中文,苛刻地检索几遍不够有生活气息的机翻,随后修改润色。
最终呈现的结果是:让庄铭去死吧!他的车我不会赔偿一分钱。另,让爱德华把住院账单提高30再给他。
于咏糖:大小姐你这样不好吧?这事不地道。是你撞的别人,是你把人丢进医院,现在你还要唉,不说瞭,说多瞭你又不爱听。
鬱理危险地眯瞭眯眼:少阴阳怪气,我是你老板。
周敬航的右手随意地搭著黑色手刹,修长指端没意义地叩击皮质保护套,片刻,他终于出手,夺下鬱理握到背板微微发烫的手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