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爸很爱我,他不在了,妈妈也很爱我,她也不在了,我这次回去见外婆,外婆已经很老了,她已经老得只有白天能看清楚东西,她总有一天也会不在的,那时候就剩我孤独的一个人,”杜绍言重复道:“一个人。”
“我会陪着你。”常生突然地说道:“我不会让你孤独的一个人。”
车子开得很慢,雨水吧嗒吧嗒地打在车窗上,空气中的潮气沁入心底,让人微微地寒凉。
杜绍言反而淡淡地笑了:“你现在能陪我,你能陪我一辈子吗,你比我大那么多,总会比我先走。”
公交车又停了下来,又有两个人下了车,车厢里只剩他们两个乘客。
杜绍言接着说:“你看这辆车,开始有一些人坐在一起,后来慢慢有人到站了,就下车离开了,最后人越来越少,人和人的缘分也像这样,就只有那么短短的一段。”
常生紧紧地抓住他的手,他一直都不擅长言辞,他不知道该怎样让他振作,他这个样子让他很难过很难过,难过到无法说出任何话语。
“常生,我觉得你很可怜,你说你家人都不在了,你是不是也一次次地失去亲人,父母,妻子,孩子,”杜绍言看向他:“你真的很可怜。”
“是的,所以我知道你的心情,”常生终于开口:“我陪着少爷,一生一世,我可以。”
“傻瓜,一生很长啊,谁知道以后会发生什么。”杜绍言笑了一下,也握紧了常生的手。
车子摇摇晃晃地开着,窗外雨声一直没有停歇。
常生清楚明白自己承诺的含义,他不是一时冲动,也不是信口开河,只要他说了他就会做到。
他说要陪他一生,不是杜绍言的一生一世,而是常生的一生一世。
他的一生并不是六十年、八十年、甚至一百年那样的长度,他有漫长的看不到尽头的岁月在等待着,永远,就是那么遥远,他会活下去,一直一直地活下去,他会陪着这个少年,到他成年,到他老年,到他死去,到他成为一块洁白的墓碑,他会陪着他。
在他失去他这个人之后的荒芜岁月中,他愿意守着一块碑,孤独地一个人守下去。
此诺一生,永不背弃。
夫夫生活1
春风送暖,很快又到第二年春天,常生继续着书法教室的工作,杜绍言继续上学,偶尔拍拍广告补贴家用,他一个广告挣得比常生一年都多,常生有时候真想不通,又不体力劳动又不脑力劳动,光站在那里摆几个姿势怎么就赚那么多,连配音和后期制作都不用管,凭什么啊。
“社会就是这么不公平。”杜绍言边吃饭边教育道:“老天给饭吃,不要都不行呀。”
常生吃得很慢,他吃饭的时候不太说话,都是听杜少爷说。
杜绍言也很乐意把身边的新鲜事告诉他,他接着说:“上个月我去邹星星那拿钱碰到他新发掘的一个小姑娘,长得超清纯,邹星星说好几个老板要捧她,结果怎么着,我那个死党也想追她,就是陶飞,你还记得吗,我生日宴会时也来过的。”
常生想了想,他对人的面貌记忆模糊,除非是特别出众的长相,因此他诚实地摇头。
“哎,你忘了啊,反正就是他,他要我帮忙追那女的,我和他那么好肯定要帮,我昨天就约那女孩出来大家一起玩,你猜我碰到谁了?”
常生又摇头,眼睛望着眉飞色舞的少年。
“an!陶飞怕我当灯泡抢他风头,所以又叫一个美女来,还别说,我和an这么久没见,她真的越来越漂亮了,腿又白又直,胸也……”杜绍言突然停下话语,清清嗓子:“不说了。”
“怎么不说了?”
“你都没反应。”
“我该有什么反应,”常生放下筷子:“我吃好了。”说着端着碗走进厨房。
杜绍言从后面走过来:“你吃一下醋会怎样嘛。”
“少爷不要把我和洋人女孩放一起比。”常生低头收拾厨房,闷声地说道。
杜绍言想起常生很少看外国片,平时去超市买东西也都尽量买国产,不由得笑:“你好像很不喜欢外国人哦。”
常生表情认真:“洋人以前欺负中国人。”
“哈,你怎么这么迂腐。”杜绍言觉得常生这幅表情太可爱了,忍不住逗他:“可是你现在用的手机就是美国货哦。”
常生一本正经地回答:“那是少爷买的。”
杜绍言刮一下常生的脸:“如果不是我买的,你就不用了?”
“对。”常生点头:“我不用手机也行。”
“有时候觉得你不是这个时代的人啊,想法落伍又封建,”杜绍言又说:“对了,我生日要到了,你打算送我什么?”
“少爷想要什么礼物?”
“我想要什么你不清楚吗?”
常生脸红了,转过身擦厨房的台面,杜绍言去拉他的手:“你不能老让我憋着,你要为一个青春发育期的少男健康考虑。”
“……那件事,本来就……就不对。”常生小声地说着,要他亲口答应去做违法礼法的事,还不如拿刀给他个痛快。
“那我过生日你就打算这样糊弄过去啊,我都忍多久了,”杜绍言有点不高兴:“好好好,你继续糊弄吧,我到时候找同学聚会玩一晚上。”说着走回饭厅继续吃饭。
——
说的是不对,又不是不行……常生一整天都闷闷不乐,下课时游老师问道:“有心事?”
“没,”常生望着他:“我今天下班能不能早点走,家里那孩子过生日,我想给他买礼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