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君先生是手段狠绝,权衡斟酌,不思万全不出手。但是一出手,就一定斩草除根永绝后患。
事发当日,刘善德对李公子的死全不知情,是傅斟偷偷命人将他骗到码头,再软禁在那。又假意做出为了保自己人和李司令对峙的样子。
双手如何沾满血腥,面子上还要扮得漂亮。
直到君先生赶来,李司令给君先生面子,许他自己将凶手交出来。这样君先生也就顺水推舟,秘密的杀了刘善德,对外宣称其是畏罪自杀,将尸体交给了李司令。
可怜刘善德,自以为有主子撑腰,威风八面,自以为混得高明,如鱼得水。渐渐在“自以为”里头迷失了,认不清自己草芥蝼蚁的本命。
殊不知,命该几多斤两,便争也枉然。低眉顺眼苟且偷生,或许可安稳一世,眼高于顶嚣张跋扈,注定自取灭亡。
12
12、玉锁
傅斟自然是不会乖乖听话安分守己的。起码谢大少爷的生辰宴,是必定要到场的。
谢双成的派对排场极大,不但从红房子西餐厅请了法国厨师来烹饪食物,还请了明月社的几位歌星来献艺。其中有我很喜欢的白虹。
那时白虹还只是个十二三岁的小姑娘,没什么人知道。她是北平人,发音字正腔圆。歌词经她嘴里唱出,洪亮清晰温润甜美。果然一两年之后成了有名的红歌星。
很多个因为思念空虚而暗自神伤的日子,抱着收音机发呆,电台里,总是飘摇着她的歌声,听她唱着“且听我说吧,夜寒露重,只影陪伴着寂寞……”总觉得那仿佛唱得就是我。
我和傅斟因为车子半路出了毛病,到的晚些。赶过去的时候,他们已经酒足饭饱开始吹起牛皮来了。
天气闷热,傅斟全身西装革履,隆重其事,热的直发晕。进了门直接凑到电风扇前面狠狠的吹起来。我因为没吃什么东西,饿不过,急忙点了洋葱汤和芥末牛排来吃。
既然傅斟出席,他那位名义上的女友梅恬小姐自然也闻风而至。
彼时众人谈天说地,小几上摆设了茶点果盘。梅小姐漫不经心的挑出一片西瓜,只小口咬掉了最上面瓜心的地方,便放在一边。少顷,又拿起另一片,依旧只吃瓜心的一点点,然后将整片丢弃。如此往复,一盘西瓜半数被她咬过。我虽生在殷实的中产之家,但从小家教甚严,若敢这样糟蹋东西,定要被惩戒打手心,再加一顿好训。
待要说什么,仔细想想,我不过是傅斟的姐姐,与她并不算有什么干系。何苦枉做小人。看看周围,除龙二狠狠的瞪了她两眼之外,其余众人都全不在意。
少顷,我叫的洋葱汤上了桌。褐色的汤底上浮着一片金色的吐司,葱香扑鼻,令我食指大动。刚想搭配起面包和白脱油大快朵颐,梅小姐在旁边啧啧皱着眉头,指着我的汤说:“这些洋人厨师都是捣糨糊,洋葱汤嘛,应是上好的牛腿肉吊出来的清汤,这个一喝就知道是边角料熬的。连洋葱都炒糊掉了,哪里是人喝的东西。”
几句话说的我甚是尴尬,吃也不是,不吃也不是。举着汤匙不知所措。梅小姐也极没眼色,还兀自向我显摆道:“要是阿姐你喜欢喝这个汤,改天我带你去喝地道的。我爸爸的朋友开的餐厅,在圣母院路上。他家的牛排不要太灵光噢。”
我讪笑着敷衍她,眼神瞄向傅斟,希望他能将我解救过去,可那边傅斟已经和龙二等人议论起业内新闻来。
龙二得到消息,陆玉筝接手了通达轮船公司,打算大规模发行股票扩充规模,问傅斟有没有兴趣插一手。傅斟虽然觉得陆老板搞船运不过是一时兴起,但是与他拉上关系无疑是多一层靠山,自家有技术,对方有门路,未尝不是场双赢的买卖。龙二则指点他说,不管能不能捞到好处,陆玉筝一搞上船运,铁定用自己混黑道的那些伎俩,先使手段把同行踩下去再说。和他站在一队,起码能自保。
过了一会,龙二又凑过来压低声音说:“听闻汪院长因张六对日不抵抗,向中央索要巨款,要自请辞职,以谢国人。你与吴之群走得近,可有什么内幕消息?”
傅斟脸上一沉,没好气的说:“且听好了,我与姓吴的全无交情,也素无来往。”说着忍不住探头在人群里张望了一番,见并没吴之群的身影,鼻子哼了声,吐着气说道:“我说吴六筒怎么没到,原来是陪主子唱戏去了。”
那吴之群是国字脸,戴一副圆圆的眼睛,鼻孔微扩,嘴巴两侧还各有一只极明显的酒窝。傅斟总背后嘲笑他的脸是“六筒”。每每听闻此语,再联想那方方正正布满各种规格圆圈的脸孔,总令我忍俊不禁。
傅斟顿了顿,接着说道:“都别枉费心思了,就算汪季新真去了,过不几日,又会上演陈词请愿的戏码,自有人再把他请回来。”
正说着,梅小姐施施然坐了过来,娇嗔的抱怨道:“最受不了你们这些生意人,整日里费劲心思争名逐利,满身铜臭。”说着,故意做出一个闻了怪气味皱鼻子的表情。傅斟听她的言语,只笑笑,毫不在意。
龙二“切”的冷笑一声,阴阳怪气的反驳道:“梅大小姐,别瞧不起金钱。也别瞧不起为了金钱苦心经营的人。仔细想想吧,当你嘲笑他们的时候,金钱权利正是你可以这样做的底气。”
梅小姐被抢白,没好气的哼了一声,挺起脖颈刚要发作,傅斟赶忙推她说口渴,嚷着要喝汽水,梅小姐闻言立刻殷勤的赶着去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