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痘症过了四个月才渐渐平息,这时已近盛夏。
按着太后的意思,皇后仍旧病着,百姓受苦休养生息,此时宫里不宜大操大办,因此皇帝极其低调地纳娶颚硕的另一个女儿乌云珠为妃,赐住承乾宫,封号“贤”。
皇帝很满意这个封号,觉得朕算是让老八过了一把“贤王”的瘾,日后就算他活回康熙朝了,也会闻“贤”变色。
纳娶当晚,兄弟二人尴尬对坐。桌上有酒有子孙饽饽,当然没人会去动。
胤禩两辈子第一次嫁人,比不得身经百战做新郎的胤禛收放自如。他瞄了一眼铺满红枣花生的牡丹红绣被,琢磨晚上谁去打地铺。
胤禛低头喝了一口酽茶,长叹一声:“娶你真不容易,劳心劳力累死朕了。”
胤禩各种腹诽。
胤禛瞧着董鄂氏敢怒不敢言的巴掌小脸很是惬意,撑撑胳膊道:“今日执礼也折腾了一天,明日还要早起……”
胤禩抬眼警惕看他。
胤禛咧嘴一笑:“过来替朕松松肩,服侍得朕舒坦了,床让你睡。”
胤禩:……
这个晚上皇帝当然没屈尊睡地铺,顾忌着太后眼线,胤禛也不好去别处睡觉。兄弟都没把某人当女人,二人大被同眠,抵足而眠。
胤禩一个晚上没睡好,尽想着明日拜见太后与各宫时候可能出现的各种状况。
胤禛睡了个好觉,天亮被奴才唤醒时,瞧见胤禩一脸菜色气息微弱心神不定的样子颇感有趣:这老八变成女人倒是可爱多了,脸上心里藏不住事,好猜得紧。
也罢,帮帮他,省得他又怨自己言而无信。
于是这个早上皇帝亲自领着新晋贤妃往慈宁宫拜见太后。
因为皇帝坐镇的关系,整个过程异常平静有序,除却太后与贵太妃初见贤妃面目时流露出来的怔愕与惊悚,其余皆好。
到了这个地步,胤禩反倒镇定起来,行礼问安一步不错,气势端得很足。贵太妃观察良久不免狐疑,贤妃貌似死去的儿媳,但感觉气势却谬以千里。身姿虽是细弱,但总之没有弱若无骨的袅绕。
一门两姐妹,可以面貌像成这样?
家礼毕后,皇帝起身称贤妃劳累,这就先随朕一同回去。皇后病着拜见反倒不美,等过几日再将她与各宫嫔妃见面。
一席话说得太后脸色拧得出黑水来,皇帝居然无视礼法到了这个地步。于是她道:“哀家知道皇帝疼爱贤妃是怕她累着,不过都是各宫姐妹,日后总有走动。皇帝要是真疼她,更该按着礼法来。”
笙磬同谐
胤禛此刻自发带入皇玛法身份,自觉满宫妃子还不值得让一个和硕亲王的弟弟去见礼。再说他要规避太后老想让他和后宫女人睡觉的努力,就必须从一开始做足专宠老八的姿态。这样的确很失体统,但不会有人生疑。
……和满宫皇玛嬷辈儿的女人睡觉伤不起啊,尤其是他还在慈宁宫中看见了尚未封入后宫的孝惠章皇后,刺激太大了,看到她总能想起满嘴蒙古话的老五。
真不知道老八当初是怎么忍下给自己太叔公侍寝的,貌似还差点生下子嗣?
皇帝的脑筋不可避免地在老八是如何给太叔公侍寝上面打转,没来得及反驳太后的话,就听见胤禩低眉顺目已经应了给各宫见礼。
皇帝自问自己做足了姿态,老八自己要伏低做小就不是他该管的。他政务繁忙,没那么多时间陪他在宫里乱晃。
出了慈宁宫皇帝与贤妃分道扬镳,胤禩决定还是象征性去给皇后的坤宁宫磕个头,剩下只去宁妃,佟妃处坐坐就好,其余嫔妃他没兴趣。
彼时满宫嫔妃排得上号的除了博尔济吉特氏就是董鄂氏,剩下的庶妃位份太低他无需花太多心思。
这个身体是贞妃表姐,同出董鄂氏一门,入宫之前必然相识,他暂时不便相认,于是略过。
日后的孝康皇后当然不能错过,他记得宁妃是福全二伯的母妃,这个两个倒是该去打好关系。
皇帝折腾完政事,脑子里却总想着老八侍寝这件事。
想着这个弟弟对女人身份适应也太好了吧?连儿子都肯生了,怎么他对着朕就没有男女大防?昨晚靠在一起睡觉也不见他半分推搪。今天更是自发自愿地去拜见满宫嫔妃,真当他们是姐妹啦?要换做朕变成女人,必然足不出户能躲就躲了。
皇帝想不明白,决定暂时还去承乾宫扮演如胶似漆的新婚丈夫,他已经比世祖当年克制多了。
皇帝的心神不宁被人看在眼里,吴良辅适时进了一句话讨喜:“奴才恭喜万岁心愿得偿。”
胤禛默,继而满腹憋笑。
好久没有事这样让他觉着有趣了。
承乾宫胤禩正在小憩,就被皇帝粗暴摇醒。
“老八,你见过皇阿玛啦?”
胤禩一晌午都在同女眷打交道,心力憔悴,睡到一半被弄醒十分不爽:“见着了,不过就两眼。佟妃她……孝康皇后她就让人抱下去了,说是三阿哥见喜过后一直弱,不能见风。”
“如何?”皇帝好奇。
“……脸上好多坑,不如弘旺讨喜。”胤禩毫不隐瞒。
胤禛面露知己之感,他终于找着人能一同吐槽皇阿玛了。三阿哥的确怎么看也不如弘晖顺眼。自己一家独想时还道不孝,如今有人作陪更无负担。
吐槽完了皇阿玛,胤禛又问:“你还见过谁了?”
你明知故问,胤禩最看不上老四这点,她这么大张旗鼓在宫里晃动皇帝会不知道:“皇后病重不让见,除了孝康皇后处,就只有宁妃二伯父那里。二伯父倒是圆实可喜,活泼得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