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也不大可能。
千里眼正欲收去法眼,却突然看到下界异像,猛是一惊,当下顾不上收拾宅中混乱情况,招来云雾,驾云往天殿方向急奔而去。
此时天帝正拨弄棋盘,见千里眼匆匆赶来,笑而招呼道:“离娄,你不是误食相柳谷么?这么快便恢复了?”
离娄正是千里眼名字,忽闻帝君直唤其名,千里眼不禁打了个突,却才想起先前隐匿砌辞在五帝台误食毒谷一事,他不善作伪,只得吞吐应曰:“谢陛下关心……已经好了。”
天帝难得看到这位千万年来总是僵着脸的部下露出点儿困窘神色,也不戳破,好整以暇地问道:“无事便好。这几日没你在旁唠叨,朕的耳朵清闲得无聊了。”
千里眼禀道:“末将方才下观凡世,乃见夔州地界有金翅大鹏作乱。如今天下六合归一,战乱方平,百姓又遭妖劫,苦不堪言。”
天帝捻起一枚黑子,玩弄指间:“那鹏妖本是佛界天兽,不甘净土安平,几翻下界作乱尚未收心,如今又犯了么?”
他看向千里眼:“离娄,朕记得你在商时曾与鹏妖同在纣王麾下当差,朕来问你,你觉得该如何处置这鹏妖?”
处置妖孽本不该询问他的意见,千里眼心里虽奇,但仍是答曰:“金翅大鹏因己之私,祸延数千生灵,其罪当诛。”
天帝眼中闪过一丝锐意,手中黑子一捻成齑:“朕亦有此意。只是这鹏妖本为天兽,妖力非凡,一翅九万里,神人亦难追其踪迹。”
千里眼已明帝君心思,一翅万里又如何?只要他法眼一睁,天底下无妖能逃出他的眼睛。
他倒也干脆,拱手禀告:“末将愿往。”
“既然如此,朕便遣武曲星君与你一同下凡,擒拿金翅鹏妖。”
武曲星君?!
千里眼不禁愣住,开阳对他厌恶非常,天庭众仙皆知,本欲拒绝,但毁目一事瞒过帝君,此时又不便细表,只得无奈应下帝君安排。
难得他困惑己事,便错过了帝君朗目中的笑意。
南天门外,千里眼已在盘龙柱梁下站了两个时辰。
守门的天兵站得离他颇远,谁也不想惹来是非,得罪这位总在君前献言的天目神将。
尽管已等了许久,千里眼却无露出不耐神色,忽在此时,天空红云席卷而至,从云端上跃落那青年星君。
守门天兵一见来者,纷纷躲得更远,武曲星君在天界是出名的大胆妄为,领受帝君责罚简直家常便饭,这样的煞星还是不惹为妙!
“让、让你久候了!”
开阳似乎赶得甚急,奔到千里眼面前直喘气。
“无妨。”
开阳直了腰,方才看真切那高瘦的男子,仍旧是薄瘦却硬挺的身板,僵硬的脸色不近人情,至少不再有枯黄颓色。一双能视千里的神目依然清锐,但百年前那仿佛能察的情绪,此刻已深深隐藏再难窥透。
有些犹豫地问他:“你的……眼睛可以看见了吗?”
“看见了。星君费心。”
对方的语气依旧冷硬,开阳本意欲借此机会与他和好,岂料自己一片关心换来却是冷言相对,登时又火了:“我是怕你眼睛不好使,找不到那金翅大鹏,耽误了我的功夫!”
“请放心,末将定不辱命。”
明知道这般说法实让误会更深,偏是出口的话收不回来,开阳只好撇下一句:“好自为之!”便驾云而起,往下界降去。
千里眼轻是一叹,即便遭毁目之灾,自己居然仍无法着恼。在黑暗之中,听到他急匆匆的脚步声,以及急躁的说话,怨意便就消失无形,甚至为能够再次靠近那耀目的星芒而感到窃喜。
此行擒杀金翅鹏妖何其危险,与开阳交恶,只怕凶险更多三分,根本不是他这般能力能够驾驭,却,依然庆幸着帝君派他与武曲星君共往。
只是如今多想无益。
于是千里眼召来云头,张开法目,有些意外地看到开阳并未远去,只以慢速驾云御风,难道,是在候他?
怎么可能?
心下难免自嘲,真是记不住教训。
众守门天兵看着这位天目神将慢吞吞地爬上云头,晃晃悠悠地下界而去,不禁是面面相觑,真想不懂帝君心思,让这位弱比散仙的天目神将跟着天界性情最烈的武曲星君下界,能不能把妖怪收拾了是后话,千里眼能否手脚齐全地平安回来还真难说……
且说这夔州地界,乃属山南东道,州治瞿塘峡。此地四面山多而丛,又近峡江之险,有连绵巴山山脉,东连巫山、神农架,西与摩天岭,北带江汉。此处民风强悍,有巴族繁衍立国。
时值炎夏,又逢大旱,在云端看下去,乃见是山岳如焦,烈阳化炭。
江峡奇险,有一兀峰耸立,其峻非凡人所能攀援,却见一青年,青衣墨靴,玉戴缠腰,其贵不可言。不禁叫人奇怪,如此一位贵公子何以出现在这天险峰端?
他盘膝而坐,一手托了腮帮,嘴里叼了根不知从哪揪来的苇草,百无聊赖地等待着什么。
过了许久,大概是太过无聊,张大嘴巴打了个大大的哈欠,仰身一倒,整个人跌躺在身后墨绿草丛上,却是“啊呀!”一声,不知是碰到了哪里的痛处,露出龇牙咧嘴的表情,便翻身侧卧,寻了个舒服的姿势。
待他几乎要打盹睡去,却听附近地面有落地声响,翻身一跃而起,便问来人:“找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