厂区里还有一个门诊带药房,在厂大门口附近,离住宅区没有一千米,也有八百米,张恕就近,选了厂医院。
至于能买蜡烛的杂货店,厂医院里边就开了一个,要是人都走了,先翻门框进去拿了,以后再跟管的人说——反正都是认识的。
没有下班的广播,没有车辆,没有声音。
梧桐树叶黄了,开始掉落,平时黄昏的时候到梧桐树下摆菜卖的人也没有了影子,一地被人践踏碎了的黄叶。
这个季节是无风的,树叶离了枝干打着旋安静落下,左边的老居民楼只有三层高,窗户小小的,黑黑的,夕阳的余晖也照不进去。
张恕小跑着路过这里,才发现以前那些打孩子、炒菜的声音有多亲切,忙加紧了步子。
这一段一百多米并不长的梧桐路,右边是厂里老协,那红漆斑驳的两扇木门也锁了起来,不知道以后还会不会有提着鸟笼,捧着象棋围棋的老人们进出。
看白天中心街上那样子,国家是在另外的地方重新安置了这个工厂,好比以前把它从东北的什么地方搬到这里来,大概以后也不会再搬回来了,徒留下一座空空的厂区。
张恕跑得急,看到医院大门关着,直接绕到后院,熟门熟路地扒门框上面翻进去。
他个头不高,又是个“练家子”,厂医院这种老式的“东方红”木楼,门上都带一个窗,玻璃早烂了,一直没修,他在砂石柱子上踩一脚,手一抓,轻轻松松翻进去。
动作太快,没留意到门边的一扇窗户上有一串喷溅的血迹。
白加黑、泻立停、诺氟沙星?干什么用的?
值班室的药架子上面没有太多药,张恕从抽屉找到个塑料袋,捡着架上的药扔进袋子里。
阿莫西林?好像也是常见的药。
张恕晃晃盒子,这是开过的,里边只有一板药片,随手也扔了进去,塑料袋“唰唰”响。
突然后颈子风过,张恕回头看了看,值班室的门他没关起来,外头走廊光线昏茫,医院前后门应该还是关着的,哪来的风?
如果是其他人,说不定会当成没事一样回头继续捡药,可张恕学武的时候,师父重视养“气”、辨“气”,连一块石头都有气,万物皆有——张恕自己又是个做事很谨慎的,立即放下袋子,摸了门背后的扫帚,提着靠塑料须子那端,走出值班室伸头往走廊里看。
东方红的老楼过道全是内走道,两边都有房间,采光都不怎么样,看过去时比值班室这边要暗得多,楼梯窗户透进来的几缕阳光照射之外,张恕得眯着眼睛才能看清楚。
所有病房的门都关着,被磨得发亮的水泥地面上有几片黑色的东西。
整间医院静悄悄的。
张恕回到值班室,放扫帚时突然看见值班医生的办公桌后有一个穿着蓝色衣服的人!
扫帚头立即指过去,没打到已经停了下来。
什么啊……只是块多出来的镜子,照出他自己,吓了他一跳。
张恕松了口气,镜子里眉毛黑浓,像两片鸦羽一样的半大小子也松了口气。
张恕对自己笑笑,镜子里的人眼睛弯弯,傻乎乎的,还像个初中生。
对自己笑……可真够傻的!
张恕吸吸鼻子放下扫帚,不敢再耽误了,这次连架子上的药看都不看,抓了就扔进袋子里去,有些盒子太轻,打开一看,只有两片,他也装上了。
装完了,又把办公桌里的纱布、胶布什么的一股脑提上,小有成就感地准备杀向值班室对面的小卖部。
以后要是医院的人回来,好玩了,遭贼了~
不提防,竟然刚出值班室的门就把一个人给撞倒在地上,张恕自己屁事没有,就是懵了。
前后门都锁着,难不成真被他碰上贼了?
还没等张恕想个什么理由出来,地上那人面朝下,“哇”一声吐出一滩黑色的东西,顿时一股恶臭熏得张恕差点一口气背过去。
他用提着塑料袋的手捂着鼻子,另一手去拉那人:“你没事吧?是不是病了才扒进来找药的?”
对方的身体死沉死沉的,哼哧着一些听不清意义的话,两只手抓住张恕的肩,猛地抬起头。
血红的眼睛,灰白的皮肤,还有张恕刚刚摸到的,冰冷的体温!
最关键的是,张恕认得这个人!
这是医院管儿科的张医生,似乎跟张恕家有点远亲关系,浮肿的面目走形得厉害,可那副黑框眼镜还歪歪扭扭地架在鼻梁上。
张恕吃惊:“张、张叔叔……”
张医生张开流着血的嘴向他——咬过来!
突然张恕头顶的虚空出现几道交错的光,像是什么图形,只是此刻的张恕完全注意不到。
就在张医生的牙齿离他的脖子只有一、两厘米的时候,张恕习武的优势体现了出来,几乎是本能地从惧怕到僵硬的情况下恢复了神智,一个右侧肘击打中张医生下颌,张医生下巴脱臼,正常人的话,肯定痛得抱着下巴叫唤了,可是张医生仿佛感觉不到疼痛,双手仍死死抓着张恕,头一歪之后又想来咬!
——丧尸!
此刻张恕已经彻底明白了,电影上拍的“行尸”、“活死人”已经比史上任何预言都准确地变成了现实!
张恕缩肩后翻,外衣被扯下来时,脚背踢中张医生合不上的下巴,一声骨裂的脆响,张医生抓着张恕的外衣倒出去。
张恕捡起装了药的塑料袋刚要跑,眼前亮光一闪,腰侧火烧火燎地痛一下。
张医生挣扎着想坐起来,还发出“嗬——嗬——”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