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怎么说?”雷伯汀听到这种明显有内情的话来了兴趣。
“就是这样啊……”艾佛搭着雷伯汀的肩膀与拉夫尔一边说一边往雷伯汀家游去。
深海之中当然也有白天与黑夜,它们的分割依靠太阳射入海内的阳光来界定。
而在大部分人鱼都进入梦乡的黑夜,躺在床上的雷伯汀却翻来覆去地睡不着,他的脑子里一直回想着艾佛与拉夫尔讲的关于德比的事情。
德比是一个有缺陷的雌性人鱼。
这个深海世界的人鱼无男女之分,有雌雄之分。
雄性人鱼善捕鱼,雌性人鱼善织绡纱。雌性人鱼与雄性人鱼外形也非常好分别,雌性人鱼视力不及雄性人鱼,但是为了弥补这一点他们的额头上会有一颗眉心珠,在六岁之前雌性人鱼的眉心珠是灰蒙的,但是到了六岁那一年,雌性人鱼会用自己的泪水去冲刷眉心珠使之散发出原本的柔和光芒,而也就是在那一年,雌性人鱼的泪水亦可成珠。
但是德比却在这些方面出了问题,他有眉心珠,却只能发出暗淡到近乎于无的弱光,他的眼泪甚至无法成珠,这样的缺陷对于一个雌性人鱼来说,打击是致命的,也足以让别的人鱼用异样的眼光去打量德比。
更让众人对德比指指点点的是,他不光有上面两个致命的缺陷,而且他的手居然没有所有人鱼都有的那层将五指连起来的薄薄的膜。
这简直就是个怪物——这是所有人鱼心中的想法,但是大部分人还是很有素质的没有说出来,只是那眼神无法控制。
渐渐地,德比脸上的笑容越来越少,他开始慢慢地退出人鱼群,最后人鱼们忽然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德比几乎再也没有出现在他们面前过,只是悄无声息地在家中不停地织着绡纱。
好吧,这也很好,至少我们不用因为他的在场而注意着什么避讳着什么——这是大多数人鱼们心中的另一个想法,他们满意德比的离群,但是还是依从本性与德比保持着平平淡淡的联系。
而有些调皮的处于叛逆期的雄性或雌性人鱼们则喜欢去找找德比的小麻烦。
这样近乎于无视的态度和虽然说不上恶意却也绝对称不上善意的找碴只是让德比更加孤僻,更加怯弱而已,他开始害怕面对自己的族人,偶尔不得不出门的时候也用飞快的速度从众人面前闪过,谁和他打一句招呼都会让他受到惊吓,问他一句话也总是半天半天得不到回应,或者是他回答的声音小的让一向对自己的听力都引以为傲的人鱼们都苦恼。
“还有,德比居然会和陆地上的兽人们接触,这真是太不可思议了!我们人鱼从来不和兽人接触!所以德比他真!的!很!怪!”这是最后艾佛的结束语,瞪大的双眼与挥舞的双手足以表明它们的主人情绪有多么的激烈。
但是如今雷伯汀回想起来也只是轻笑出声,这是个多么奇怪的世界啊,女人从来没有出现过,男人生孩子,除了人鱼居然还有长着毛茸茸尾巴耳朵的兽人,这真是一场奇遇记。
对于艾佛与拉夫尔说的关于德比的那些奇怪,雷伯汀一点儿都不觉得有什么,身体上的缺陷不是德比能控制的,族人们无意识的疏远和那异样的眼光将他逼离了族群,德比的爸爸和daddy死于鲨鱼的利齿之下,寂寞的时候孤单的时候难免想要找一个朋友诉说一下,族人不想靠近,那可不是得往别处找朋友么。
知道了这些事情,再次回想起那个纤瘦的,内向的,眼睛像海水一样蔚蓝湿润的青涩的少年,雷伯汀心里的某块地方忽然觉得有些软软的,酸酸的,但是半晌过后雷伯汀无声地笑了一下,不过是今天才见一面,怎么脑子里都是那个人鱼的影子,真是欲求不满了么?
雷伯汀翻过身,重新闭上了眼睛进入了睡梦中。
可是当第二天雷伯汀再次提着几尾鱼站在德比家的门口的时候,他自己也不得不承认,大概是那双温润的蔚蓝色眸子让自己无法忽视这个孤单的少年,只想对他好一点儿,再好一点儿。
照例的久敲门不开,不过这难不住痞惯了的雷伯汀,他摆着尾巴靠在德比家的门上,懒洋洋地说道,“嘿,德比,你要是不开门我就站在你家门口不走了,请不要怀疑我的耐性,我是说真——”
的字还未说出口,门已经打开,所有重心都放在上半身的雷伯汀很丢脸扭了好几下才稳住身形。
“你肯开门了?”偶尔,丢脸两个字是在雷伯汀的字典里不存在的,他笑眯眯地看着鼓着脸望向自己的德比。
德比现在觉得心情糟糕透了,他从来从来没有见过这么无赖的人鱼!
可是我们单纯的小德比,即使是心里满肚子不高兴,也说不出什么不好听的话,涨红脸等着倚在门旁的无赖半天也只坑坑巴巴地丢出了这么一句话,“你、你、我不是说了让你回家休息了吗?你怎么又来了?”
“我的伤已经好得差不多了,但是我觉得你的伤口应该比我严重吧,这是因为我才造成的,我怎么能不出现?”说着雷伯汀冲德比示意了一下自己手中的鲜鱼,“看,技术比昨天好很多了吧。”
德比看着雷伯汀手中的鱼,愣了一下,有些无可奈何地说道,“我的伤口也好了,真的,谢谢您,您走吧。”
“真的吗?”从见面起,雷伯汀就发现德比又像上次那样把手臂往后藏,趁着他不注意,雷伯汀拉过德比的手臂,看着白皙的手臂上那显得格外狰狞的伤口,雷伯汀的手顿了一下,然后沉了脸,“这样严重也算是好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