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他的沉默视为默认,毕行张开双臂,环过他的腰际将人抱紧。将脸孔深埋在他的怀里,为了最后一次吸取他身上气息般地。
越勒越紧的手臂,像是要让人窒息。
早在这之前已经忘记了自己还在呼吸的尉少君没有尝试挣脱,也没有伸手回抱住对方,就这样坐在原地呆若木石。
这个人身上散发出微微的热量,透过衣物渗透而来,却还是让人觉得这么冷。
是因为他的心情吗?那已决心放弃一切、已决心什么都不要了的心情。
终于,停止了。
摩天轮,带着人们对幸福的守望,从底点爬到最高点,转过了一圈,再回到底点。就这样一圈又一圈,循环往复,永无休止。
「走吧。」毕行松开手,站起来,转身迈出了座舱。
尉少君跟在他身后,默默地,往游乐场的大门走去。
追上去,尉少君心中有个声音在说,把这个人留住,留住他……
忽然停住脚步的毕行,让尉少君也不自觉地停下了脚。看着毕行转过身来,走到自己面前,同时从颈上取下了一个东西。
之后,毕行将那个东西套上了尉少君的颈,又牵出他衣襟里的那半只摩天轮,与刚才戴上的这半只拼在了一起。
凝视着这只变得完整的摩天轮,毕行俯低身,在上面印下轻轻一吻。同时印下的,还有一份深深的祝福。
「少君,我期望你有一个真正幸福的未来。」这样说完,毕行再度转身,这一次没有再回头,直到身影最后消失也没有再。
被留在原地的尉少君,过了一会儿才抬起手,握住了颈上的摩天轮。像是被凝结在这上面的咒文定住,怎么也不能动弹。就这样在不知什么时候又飘起来了的雪花中,久久地伫立着。
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幸福?已经连碎片都不剩了。
城市中的公路上,无论何时总是这样车来车往。都市人容易烦躁的情绪,就与这拥挤吵闹的车流不无干系。
其中的一辆出租车上,此时毕行就坐在后座,静静等待着这辆车将自己送到机场。
抬手看了一眼腕表,九点半。机场在十分钟后应该就能到达。
回来当天,已经到学校递交了退学申请。因为是假期,所以申请要等假期过后才会得到处理。
虽说只在那里念了不到半年,对学校本身并没有很深的感情。但是,与那个人一起走过的小路,坐过的石凳,一定会是记忆中最宝贵的资产吧。
放弃,并不代表就要忘记。
「只有你,我是打算一辈子都不忘记的啊。」毕行自言自语地低喃了这样一句。
忘记了最珍视的事物,人还能怎样生存?
『iwishforthisnight-titostforalifeti……』
车中忽然响起这样的乐曲。
毕行从大衣口袋中拿出行动电话,看到显示在液晶屏上的名字,瞳孔瞬即紧缩,所有的表情在脸上凝固。
有些不知道该如何适从地,他犹豫了一下,最后还是按下通话键。
将听筒拿到耳边,传来了,一个熟悉的声音。
「毕行,你现在方便接电话吗?」电话那头的尉少君,以微微沙哑的声音这样问道。
「嗯。」不能再说更多字,声音会颤,绝对不能被听见。
「那好。那你就听我讲,你什么话都不要说,只管听我讲。」
「……嗯。」是要说什么?
毕行握着电话的手不自觉地紧捏起来。
「我告诉过你,我爸和子希,在以前曾经分开过一次。但我没有说,他们分开的原因。」
尉少君的语速很缓,像是生怕说快了会让对方听不清。或许这是因为,正在说的事情就是有这么重要。
「那时候他们已经参加工作几年了。子希在家中是独子,大学毕业后家人就开始催促他结婚。一开始只是催促,到后来就演变为逼迫。子希的个性很强,越这样被逼,他就越是不肯。
他和我爸说了这些事,我爸说,为了安抚家人,结婚就结婚吧,可以找一个绝对不会产生感情的特殊对象。子希听了之后很生气,当时就和我爸大吵一架,然后一个人去了国外,几年都没有音讯。
在这期间,实在找不到子希,我爸放弃地和我妈结了婚。几年后子希回来了,找到我爸,跟他说,在外面这么多年,没有一天忘记过他。其实我爸也是一样,于是答应了复合。不久后我爸买了现在的这幢房子,和子希一起住了进来。
子希回国的事情,并没有通知自己家人。直到在街上被看见,他的家人就要他回去,他说什么也不肯。后来有一次,被他的家人发现他和我爸在一起,当场暴跳,拿起凳子就朝我爸砸过去。是子希帮我爸挡了下来,手臂骨折,被送进了医院。
经过这件事,子希和家里彻底决裂。我爸觉得很歉疚,子希为了他付出了那么多,失去了那么多。而他自己,还有着名义上的妻子。每次我的爷爷奶奶或者外公外婆过来,子希就不得不暂时到外面躲开,有时候一躲就是好几天。
我爸觉得这样很对不起子希,就和我妈商议离婚。我妈觉得这样不太好,而子希也不同意。子希说,他不希望自己喜欢的人,因为他而失去现在拥有的任何事物。他还说,他真的不介意,他只想看到我爸好好的。我爸说不过他,而且顾虑到我和少怡,也就放弃了离婚。
但是,子希他……我说过他的个性很强。虽然从没有对我和少怡发过脾气,但是他发怒时的样子,我看到过。他和我爸吵架,每次一吵就会说着和之前截然相反的话。他责怪我爸竟然就这样结婚,把他置于什么立场。